,你日後長大也要如你母親一般賢德才好啊!
乳孃每每說到此處總忍不住嘆息,夫人就是太賢德了,才會讓你那幾位姨娘騎到脖子上。
我不吭聲,只用耳朵聽著。
可我心裡明白,幾位姨娘之所以不將母親放在眼裡,真正的原因是自我以後,母親再未生養過。換句話說,母親未能為傅家生養可以繼承家業的子嗣。
所以,母親自嫁入傅家後幾十年來從未抬頭做過傅家主母,終了卻落了個賢德的好名聲。
我十六歲上,依照祖制,作為秀女被選進宮中。
父親本是不同意,想買通宗人府,尋個什麼理由放我嫁人,可母親堅持要我進宮。
母親喜歡為我梳頭,每次望著鏡中的我總忍不住長吁短嘆:我容心有這等容顏,不進宮可惜了……不進宮可惜了……
與我家相交的一些世家女眷每聚在一起,總要誇傅家四小姐形容秀麗,舉止端莊,頗有傅家太夫人遺風。那些世家太太總愛開母親玩笑:你家容心性子好,容貌好,看著就好福氣。看著吧!日後你必享你家容心的福呢!
母親淡然一笑,一個女兒家能有什麼好福氣,我只盼著她能嫁個好人家就得了。
一干女眷又笑開了——改明兒她嫁進宮裡,做上個妃子、貴人什麼的,你還不跟著享福?
母親擺擺手,忙笑說我的佛爺噯!這哪是一般的福氣?我們容心哪有這等尊貴命哦!
回到府裡,母親赫然一嘆:要是我們容心真能進宮做個嬪妃、貴人什麼的,可真是給為娘掌了臉面啊!
不想,我還真以秀女的身份進了宮。
一頂頂的轎子停在紫禁城的圍牆外,我坐在其中,乳孃陪著我,說著進宮要注意的這個那個——那些我早已聽了幾萬遍的東西,早在進宮參選前,母親就請了老宮女來教導我,乳孃那些也都是從老宮女那裡學來的,她不過是遵照母親的吩咐多多提醒我罷了。
早已聽膩的我探出頭,向轎子外邊張望。那麼長的由轎子排成的長龍,我還是頭回見到,不多看一眼,也不知被轎子抬進宮是否還能不能再看到外頭的雲彩。
我正仰頭望天,一匹黑亮的馬如雲般飄搖而來,自我身邊擦過。我心一驚,袖邊藏的帕隨風而飛。
馬上的男人抬手便揪下了繡帕,手臂一沉遞給半張臉露在轎外的我,“你的?”
我頷首,卻未伸手去接。
男女有別,更何況是在紫禁城的圍牆底下。多少雙眼盯著看著等著盼著,言行舉止容,我不得錯半分。
見我不接,他索性將繡帕揣進了袖裡,朗聲笑問:你是誰家的?
送我進宮的太監到底見過些世面,雖不認識來者,卻深知若非尋常人,斷到不了紫禁城的牆根底下,忙賠起笑臉:這是禮部侍郎傅札府裡的四小姐,是這一屆的秀女呢!
好容貌——馬上的男人放肆地望著我,毫不迴避。
我卻得避嫌了。放下轎簾,端坐於轎中。乳孃搓著我的手,又摸摸我的額,小姐,你的臉怎這麼紅啊?不會是風吹病了吧!這就要進宮了,您可當心身子啊!
我低頭不語,卻掩不住臉上的緋紅。
轎子一頂頂地抬進了宮,又一頂頂地抬了出去。
姑娘小姐遞著牌子一撥撥地進去了,又一排排地被送了出來,留下來的人又被分為三六九等。
託了家中那些女眷的吉言,我站在了三六九等的頭列。身後是諸多女人豔羨的目光,我知道我贏了,贏了身後那些目光,可我卻笑不出來。
從宮裡出來的老嬤嬤警告過我,宮裡是何其威嚴,何其危險的地方。言不可錯一句,行不得錯一步,笑不可多一抹——正好,我本不想笑,這樣倒顯得尊貴起來。
我和其他七位姐妹由大太監領著站在了珠簾後面,我的下巴貼在胸前繡襟上,目光所及是大金大黃的袍底。老嬤嬤說過,若見到皇上,我不能直視他的目光——正好,我本不想見到萬歲爺,聽說他一日三餐必有酒相伴。
父親說酒這東西只可淺品,不可貪杯。貪杯不僅誤事,更可喪志。
一定沒有人跟皇上說過這句話,因為宮中……是不可多言一句的地方。
我們八人初站定,左側便傳來了女人的聲音——今年皇上初選秀女,這一個個端的好模樣啊!
這話聽起來雖柔軟卻起了褶,如老嬤嬤一般,想來說話的人必是有些年歲的了。按照老嬤嬤跟我說的那些宮中的規矩,我猜坐在皇上右邊的這些老女人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