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海以手勢示意姐姐,要她別說話,然後走上涼亭,對著榮慶大叫:“喝,少年立大志,好樣兒的!”
榮慶不理他,繼續打沙袋。
“沙袋輕了點兒吧?明兒再添五十斤細沙子,那才夠一賣!”恩海見他一點不給他臉,心裡有些不痛快,多少帶點兒嘲諷他說,榮慶瞪一眼舅老爺,雙手抱住沙袋,然後氣呼呼地從地下抄起石鎖使勁掄起來。
“石鎖又招你了?打算拿它頂門哪,還是砸煤?”
“我練我的,哪兒也沒招著你呀!”榮慶扔下石鎖,轉身盯著他二舅。
“嘿!你這渾小子,你想嘛?”舅老爺親熱地在他脖子上拍了一下。
“管得著你!”榮慶揮手打掉恩海的手,“想幹嘛就幹嘛!”
“那該我問你,你想大鬧宗人府,還是敢闖紫禁城?實話告訴你,就憑你這點兒花拳繡腿兒,還嫩了點兒。”舅老爺火了,嗓門也炸開了。
“你管不著,你管不著!”榮慶又蹦又跳地吼著。
“巧了,本人是大清門藍翎侍衛,正管!要是你小子敢亂來,我可是大義滅親!”舅老爺本來就是個火暴脾氣,加上姐姐說外甥這些天盡發火,在家裡成天沒好臉色不說,還跑到賭館跟人撒野,今兒他居然敢不把他這個當老舅的放在眼裡,非教訓他一頓不可。他邊說邊脫掉上衣,“不信你就過來試試?”
“試就試!”榮慶向舅老爺迎上來。
“老二!你這不是把他擱火上烤嗎?”榮母急了,連忙叫住弟弟,不等她上前拉住弟弟,一隻有力的手抓住她胳膊,她轉身發現是他丈夫。葉赫將軍一大早出去,現在突然回來了。葉赫在她耳邊低聲說:“二弟不過想教訓他一下。沒你事兒。”榮母一向聽丈夫的話聽慣了,只得站在那兒,心裡卻非常緊張,畢竟一個是兒子,另一個是親弟弟,萬一傷著哪個都不好。
舅甥兩人都光著上身,臉漲得通紅。面對這場搏鬥,許多家人丫頭都圍過來,七嘴八舌地小聲議論。兩個都是爺們兒,何況是比武,自然誰也不肯輸,人一多更來勁了。榮慶把辮子叼在嘴裡,一身疙瘩肉上汗津津地溼透了,格外顯出膘悍,舅老爺個頭比對方矮半個頭,但腳下步子非常輕靈,他瀟灑地踢起辮穗,辮子飛起,落下時正好繞在他脖子上。兩人面對面地“走柳”,這是摔跤前的盤旋,雙方都在觀察對方,試圖找出對方的弱點。準都想搶先進攻對方,但誰都不肯輕易發動進攻,這是一場力量和心理的交鋒。榮慶終於看出舅老爺的破綻,瞅準機會,大吼一聲衝向舅老爺。沒想舅老爺故意漏出空當,引他上當,乘他撲上來的一瞬突然一側身,腳下一絆,藉著對方的衝力一下子將榮慶摔倒。看見兒子摔在地下,榮母急了,想跑上去制止他倆,她丈夫卻死死拽住她:“說沒你事就沒你事兒,湊什麼熱鬧!”榮慶自然不服,從地上爬起來撲向舅老爺,舅老爺從容不迫,憑著他不凡的身手,將榮慶一次次摔倒。最後舅老爺竟然將榮慶扛在肩上,在場地上轉了幾圈。圍觀的人無不暗暗稱讚他深厚的功力。
“爺們兒,服不服?”舅老爺將外甥扛在肩上大叫。
“不服!”榮慶臉漲得像獵肝,元奈雙腳離地使不出勁兒,急得從憋緊的喉頭髮出一串吼叫。舅老爺得意地向站在一邊的姐姐和姐夫一笑,說“不服也得服!”他邊說邊作出一副要將榮慶扔出的架勢,在一旁看熱鬧的葉赫夫人嚇壞了,上前想阻止二弟。恩海笑笑,一掀肩膀將榮慶輕輕放下。榮慶站在那兒,滿臉通紅,嘴上不認輸,心裡卻不得不佩服舅老爺那一身功夫。心想要是有他這一身本領,別說賭館裡五六個人,就再多二個也近不了身啊。
舅老爺打趣地看一眼外甥,接著走到姐夫姐姐面前,雙手抱拳說打擾了,說完抓起涼亭欄杆上的衣服,正準備離開,榮慶突然叫住他:“二舅!”
“怎麼,還不服?”
“我,我拜你為師!”榮慶單腿跪下。
“老二,你可別收他!”葉赫將軍在一旁叫道。
“徒弟我不收,當兵我可攔不住!”舅老爺向姐夫眨眨眼,顯然在暗示他什麼,“姐夫,你放心交給小弟吧。”
“讓他跟你當護軍?”葉赫將軍故意問。
“保護宮廷,拱衛聖駕,本來就是咱們八旗子弟的事兒嘛!”其實舅老爺早就跟姐姐姐夫商量好了,為了不讓他留在京城裡鬧事,決定讓榮慶去南苑當護軍,那兒離城裡遠,好讓他對吟兒死了心。等日子一長,再替他另娶一門親事。
“我拜你為師,可不是為了去當護軍。”榮慶小聲咕嚕著,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