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學士虞世基言,令就汴渠兩堤,移惎柳枝。且詔諭地方人民,獻柳一株,即賞一縑。是時柳尚未凋,百姓都掘柳來獻,煬帝從舟中登岸,自種一株,作為首倡,百官亦各種一株,然後令百姓分種,照柳給賞。百姓非常踴躍,越種越多,且隨口編出幾句歌謠道:“栽柳樹,大家來,好遮陰又好當柴。天子自栽,然後百姓栽。”煬帝聽著,滿心歡喜,又取錢散給百姓,並親書金牌,懸掛最高的柳樹上,賜柳姓楊,因此後人呼柳為楊柳。說本韓湝《開河記》,但古時楊柳並稱,訓詁家謂楊枝上挺,柳枝下垂,今混稱楊柳,是否起於隋時,待考。
嗣是柳蔭滿堤,迷天一碧,自大梁迤邐南下,到處都種柳樹,頓時化熱為涼,無風亦韻。江都通守王世充,又獻上吳越女子五百名,在半途供應役使。煬帝也不暇細閱,但使彼充作殿腳女,在岸上同牽船纜。每船用殿腳女十人,嫩羊十口,相間而行。於是蛾眉成隊,粉黛分行,彩袖勍空,一路上綺羅盪漾,香風蹴地,兩岸邊蘭麝氤氳。煬帝看了,喜不自勝,驀見一個女子,生得非常俊俏,也夾在殿腳女中,好似鶴立雞群,不同凡豔。煬帝不覺失聲道:“如此妙女,怎得使充賤役?”遂令左右宣召進來。既到面前,果然是明眸皓齒,玉貌花膚,更有兩道黛眉,狀如新月,格外動憐。煬帝笑孜孜的問道:“汝是何處人?姓甚名誰?”那女子跪答道:“賤婢乃姑蘇人氏,姓吳名絳仙。”煬帝讚歎道:“好一個絳仙眉黛,可留此侍朕,不勞牽纜。”當下傳將出去,著派他女另補,就叫絳仙在旁侍酒。到了夜間,便挽絳仙入幃,演了一出水上鴛鴦,不消細說。又是一好女兒晦氣。絳仙既得寵幸,便珠膏玉沐,愈覺鮮妍,那黛眉更畫得精工,就是文君再世,亦恐要輸她一籌,又妙在知書識字,頗善詩歌。煬帝似遇洛妃,如逢神女,覆雨翻雲,一些兒不嫌寂寞。
及行過雍邱,漸達寧陵地界,忽由虎賁郎將護纜使鮮于俱入奏道:“前面水勢湍急,阻礙龍舟,急切裡駛不上去。”煬帝道:“朕嘗兩幸江都,並沒有甚麼擱淺,為何今日有此阻礙?”說著,便召宇文述等同入御舟,問個明白。宇文述道:“從前佔天監耿純臣上言,睢陽有王氣環繞,此處地近睢陽,想是地脈靈長,所以淺深忽變。”煬帝道:“就是地脈變遷,也沒有這般迅速。”當下檢查當日鑿河人員,所有寧陵至雎陽一路,乃是總管麻叔謀監工,可巧麻叔謀亦扈駕同行,一召便至。煬帝當即盤問,叔謀道:“臣前時監工鑿河,測量甚準,並沒有甚麼淺深。今日忽然淤淺,連臣也不知何因。”煬帝道:“想是開河工役,偷工躲懶,不曾挖得妥當,遂致今日擱淺,這卻如何區處?”叔謀道:“容臣再去開挖,將功贖罪。”煬帝道:“若只一處擱淺,還易為力,只怕前途還有淺處,須要探視才是。”護纜使鮮于俱道:“臣看水勢湍急,人不能下去,篙又打不到底,怎能探試明白?”翰林學士虞世基接入道:“這卻不難,請為鐵腳木鵝,長一丈二尺,上流放下,如木鵝攔住,便是淺處。”煬帝依議,亟令右翊衛將軍劉岑,製造木鵝,往驗淺深。及劉岑返報,自雍邱至灌口,共有一百二十九處淤淺。煬帝大怒道:“這明明是從前工役,不肯盡心開掘,致誤國家大事,若非嚴法處死,如何震壓天下?”遂令劉岑往淤淺處,查究役夫姓名,悉行捕住,把他倒埋岸下,教他生作開河夫,死作抱沙鬼,可憐這一百二十九處地方,共捕得五萬餘人,照敕處置,活埋了事。令人髮指。
麻叔謀見坑殺了許多丁夫,也覺寒心,連夜催督兵民,掘通淤道,請龍舟逐段過去。煬帝得了吳絳仙,日日縱歡,也不十分催促。每日或行三十里,或行二十里,或行十里,並未計較,因此麻叔謀得有工夫,逐節疏通,得至雎陽。煬帝猛記得宇文述語,雎陽留有王氣,應該掘斷龍脈,方可免患。當即召入麻叔謀,正色問道:“雎陽地方,曾掘去多少坊市?”叔謀道:“雎陽地靈,不好觸犯,臣所以未敢開掘。”煬帝勃然道:“朕為天子,百靈均當效命,有甚麼不好觸犯,顯見汝挾有隱情。”叔謀無可回答,只得飾詞答辯道:“陛下以愛民為心,臣見坊市複雜,好罷手便即罷手,況改道開河,相去不遠,何必定就道雎陽?”煬帝聽說,尚屬有理,即命劉岑查探河道,究竟有無遠近。哪知劉岑卻是叔謀的對頭,一經查勘,迂遠至二十里左右,便據實報明。煬帝遂將叔謀拿下,囚繫獄中。
究竟叔謀何故剩出雎陽,小子查閱稗史,卻是別有原因。叔謀本是個貪暴人物,從前奉旨開河,管甚麼民居多少。當督工開掘時,在上源驛旁,發得一口絕大棺木,叔謀疑棺內必有寶藏,揭蓋啟視,一屍容貌如生,發從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