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幸宗社顛覆,湝為國捐軀,至地下得見先人,也可無遺恨了!”憲頗為讚歎,命歸湝妻孥。再召孝珩入問,孝珩自陳國難,歸咎高阿那肱等,說得聲淚俱下。憲不禁改容,親為洗瘡敷藥,禮遇甚厚。孝珩慨然道:“自神武皇帝以外,我諸父兄弟,無一人年至四十,豈非命數?況嗣主不明,宰相不法,從前李穆叔謂齊氏只二十八年,竟成讖語。我恨不得入握兵符,受斧鉞,展我心力,今已至此,尚有何言!”歡有子湝,澄有子孝珩,雖無救國亡,還算有些氣節。憲執二王還鄴,周主也溫顏接見,暫留軍中。
忽聞齊定州刺史范陽王紹義,高洋第二子。與靈州刺史袁洪猛,引兵南出,欲取幷州,自肆州以北城戍二百餘所,盡從紹義,周主急命東平公宇文神舉,泰之族子。統兵北行。略定肆州,進拔顯州,執刺史陸瓊,又乘勢攻陷諸城。紹義退保北朔州,遣部將杜明達拒敵。明達至馬邑,正值周兵到來,如風掃殘雲一般,明達大敗奔還。紹義見明達敗還,且驚且嘆道:“周為我仇,怎可輕降?不如北去罷!”遂擬奔突厥。部眾尚有三千人,紹義下令道:“願從者聽,不願從者亦聽。”於是部下辭去大半,涕泣告別。紹義只率著千騎,往投突厥去了。自紹義北去,所有北齊行臺州鎮,悉為周有。惟東雍州行臺傅伏、營州刺史高寶寧,尚不肯歸周。
周主邕命將所得各州郡,各派官吏監守,然後啟節西還。凡齊上皇高緯以下,一律帶回。道出晉州,遣高阿那肱等百餘人,至汾水旁,召傅伏出降。伏整軍出城,隔水問道:“今至尊何在?”高阿那肱道:“已受擒了。”伏仰天大哭,率眾再返,就廳前北面哀號,約閱多時,才復出城降周。同是一降,何必做作?周主見伏道:“何不早降?”伏流涕答道:“臣三世仕齊,累食齊祿。不能自死,愧見天地!”卻是有愧。周主下座握手道:“為臣正當如此。”乃舉所食羊肋骨賜伏道:“骨親肉疏,所以相付。”遂引為宿衛,授上儀同大將軍。及西入關中,已至長安,周主命將高緯置諸前列,齊王公大臣等隨緯後行。凡齊國車輿旗幟器物,依次列陳,自備大駕,張六軍,奏凱樂,獻俘太廟,然後還朝御殿,受百官朝賀。高緯以下,亦不得不俯伏周廷。周主封緯為溫國公,齊諸王三十餘人,亦悉授封爵。緯自幸得生,深感周恩,惟失去一個活寶貝,未蒙賜還,不得不上前乞請,叩首哀求。小子有詩嘆道:
無愁天子本風流,家國危亡兩不憂;
只有情人難割捨,哀鳴闕下願低頭。
究竟所求何物,且看下回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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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延宗困守晉陽,受迫稱尊,原其本意,實出於不得已,非覬覦神器者比也。東門一役,幾斃周主,以危如累卵之孤城,尚能力挫強敵,亦云豪矣。及周師再振,鳴角還軍,城內皆醉人,守者尚寢處,因至城破兵潰,力屈守擒,雖不可謂非疏忽之咎,然其勝也,固第出於一時之銳氣,可暫而不可久。周主邕去而復還,卒拔晉陽,此乃天意之亡齊,不得盡為延宗責也。齊主緯窮蹙無策,禪位幼子,一何可笑!豈以帝位不居,便足卻敵歟?彼平時之所最倚任者為穆提婆、高阿那肱。穆提婆先已降周,高阿那肱且倒戈授敵,及此不悟,尚復猜忌宗戚,信用閹人,宜其國亡身虜也。任城廣寧,繼安德而起,終致覆亡。厥後又有范陽,亦一戰即遁,強弩之末,勢不能穿魯縞,固然無足怪耳。然如齊之世無令德,尚得四五傳而亡,其猶為高氏之幸事也夫!
第七十九回 老將失謀還師被虜 昏君嗣位慘戮沈冤
卻說高緯受封溫公,尚向周主哀求一人,這人為誰?就是淑妃馮小憐。念茲在茲,可算情種。周主邕微哂道:“朕視天下如脫屣,一婦人豈為公惜!”遂仍將馮妃給還高緯。緯拜謝而起,挈妃自出。既而周主召緯入宴,並及高氏諸王公,酒至半酣,令緯起舞,緯毫無難色,乘著三分酒意,舞了一回。差不多似虞廷之百獸。高延宗獨悲不自勝,至宴罷歸寓,即欲仰藥,侍婢再三勸止,乃暫自偷生。到了秋盡冬來,有人誣告溫公高緯,與宜州刺史穆提婆謀反。周主召還穆提婆,與緯等對簿,大眾同聲呼冤。惟延宗飲泣無言,用椒塞口,未幾氣絕。高緯父子及齊宗室諸王,並皆賜死。穆提婆亦當然伏誅,獨孝珩先期病逝,得歸葬山東。緯弟仁英患狂,仁雅患瘖,亦均得免死,流徙蜀中。其餘親屬故舊,一併流配,概死邊疆。高緯雖在位十二年,死時尚只二十二歲,緯子恆只八歲而終。史稱緯為齊後主,恆為齊幼主。
緯母胡氏年已四十,尚有冶容,恆母穆氏年僅二十有奇,自然更豔。兩人流落無依,竟在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