哩,家裡困難的孩子太多了,像大叔你這情況算好的,能住在尚勤路呢,家裡緊緊就供她上吧!”
白蓮花聽到老師的話就開始哭了,這時見爸媽都不說話屋裡靜了,忙忍住眼淚咬著嘴唇等著爸媽發話。老師的眼睛在屋裡轉了轉,除了一個大床和用磚支著一條腿的破桌子就再沒什麼家當了,屋角卻支了個半舊的縫紉機。他忍不住多瞟了兩眼,縫紉機旁邊的柳條筐裡是做了一半的手套。郝玉蘭給老師端了碗水說:“這房是個空殼殼哩,不瞞老師說,這家裡你見的都是人,俺見的都是吃飯的嘴!還是掙恁多錢,孩子們都大了吃得多啦。”白老四說:“老師也忙得很呢,這麼晚來也該走了,把老師送送吧!”老師只好告辭了,最終也沒說個啥結果。
到了報名的日子,白東京、白西京和白槐花都揹著媽做的布書包去學校,白槐花是第一年上學。沒人給白蓮花說還能不能上學,沒人給她學費,家裡只剩她和兩個妹妹。她們一個在玩著線團,一個還睡在床上等人給她穿衣裳。老師昨天白來啦?學得再好也沒用了。白蓮花站在屋裡看看兩個妹妹,再看看洗得乾乾淨淨的書包又哭了。她摸摸書包帶兒,那是放暑假她洗完油線坐在城河邊曬紗時編的新帶子,那時爹還沒說不讓上的話哩。白梅花趴在床沿叫她:“姐!姐!”她沒動,流著口水的小妹妹白牡丹哭起來。
白蓮花並不管她,她知道上學的錢爹還能付起。關鍵是這兩個小的沒人看顧就不行了。如果自己上學,媽就得回來看孩子,家裡一部分錢就沒著落了。去年媽當上了居委會主任,更是忙得不得閒,晚上一家人一起給老鄭媳婦她哥的廠加工手套,連白東京、白西京也拿著小擀麵杖翻手套指頭呢,家裡哪有半個閒人?她越想越傷心,越發哭得不停。
報上名再說!白蓮花靈光一閃地想。她立刻給白牡丹穿上衣裳餵飯,又叮嚀白梅花看好白牡丹就跑學校了。
方老師一見她就說:“白蓮花你咋來了,你媽不是說你退學了?”白蓮花哇一聲哭起來,家長們嚇了一跳,聽自個兒的孩子一說都同情起來,勸她別哭了。她哽著說:“大叔大嬸,你們不用勸俺……俺家太困難了,俺爸要有辦法不會讓俺退學……俺只來看看……”她跑出教室,趴在牆上哭起來,手指摸到磚縫,邊哭邊用指甲摳著,覺得疼了心想:“俺要是死了也不會有人管,手摳爛了也沒人心疼!”越發覺得自己可憐。她覺得有人在身後站著,並不說話,回頭一看,原來是老梁木匠和長安。白蓮花胡亂擦擦眼淚叫:“爺爺!”這時見個熟人,又是這個慈愛的老頭,她一下子又覺得委屈了,只停了一下,又哭出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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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落長安 第二章(9)
“咋了,蓮花?誰欺負你了,給爺爺說!”老梁木匠急急地說,用粗糙的手背碰了碰白蓮花瘦削白淨的小臉,那上面滿是淚痕。
“俺媽又不讓俺上學啦!嗚!……”白蓮花絕望地說,眼淚垂在下巴上,老梁木匠心疼起來。“你姥爺不是接濟你爸媽買了房嗎?咋還不讓你上學哩?”
長安忽然說:“白蓮花快別哭了,你媽來了!小心她要打你呢!”白蓮花剛抬頭,郝玉蘭滿臉黑油點到了,她穿著溼漉漉的油汙衣服,腳上套著貼滿紅膠皮補丁的大黑膠鞋,抬手就打:“你個死丫頭翻天啦!跑得沒影兒!白牡丹從床上掉下來,把頭磕爛了!……讓你上學!”她沒頭沒腦地打著,白蓮花居然一聲不出只抱頭夾肩地忍著,連哭聲也停止了。
老梁木匠生氣了,使勁把郝玉蘭的胳膊拉住,她喘著粗氣才看清是老梁木匠:“喲!大爺!原來是您!”老頭板板臉氣呼呼地說:“有這樣打孩子的嗎?你當她是隻狗是隻貓呢?”郝玉蘭撩撩臉邊的亂頭髮,白蓮花的眼睛紅腫,臉上剛打的地方已經泛出紅色了,她心疼了,這孩子多乖呀!
長安說:“大娘,你讓白蓮花上學吧!我把我的助學金讓給她!她可是她班學習最好的!開大會都是她發言哩!”白蓮花和老梁木匠吃驚了,隨即老頭點頭說:“是啊!沒錢我給她墊上,這孩子多招人疼呀!打小就聽話,再說才十二三的孩子不讓上學了,往後她得恨你呢!”郝玉蘭也哭了,說:“恨就恨吧!我是後孃當不好,親孃也當不好!大爺你不知道,尚勤路的房是俺爹給買的,俺只添了賣錦華巷房子的十三塊錢呀!都當俺手裡有錢不讓她上學哩!為了掙手套加工費,俺把尚勤路、錦華巷的鄰居借遍了才買下箇舊縫紉機,現在一屁股賬沒還完哩!這房不過是個空殼殼,老四和俺四隻手不時閒地刨食,才剛剛夠這一家子半飽!供蓮花上學的錢能擠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