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你是那樣脆弱,卻還整日勞心勞力禪精竭慮、我明知道你已經受了很大的傷害,卻還仗著有藥方,就整整十二日不眠不休。
是我的錯,是我一點點毀掉了你的生機,是我慢慢地逼你入絕地,我的孩子,是我……
殺死了你!
董嫣然一生的淚水,彷彿已在這一刻流盡,一生的軟弱,也只在這一盼流露於人前。
然而,勁風呼嘯,女兒的淚水,拋灑風中,轉瞬消失,無可尋覓。破碎的哀求,響於風中,轉眼被吹得飄零四散,再無痕跡。
“蕭性德。”
房門被砰然撞開,性德聞聲轉眸。以他的定力,也不覺微微一怔。他早料到董嫣然流產就是這幾日間的事,卻萬萬沒想到,自己親手布的陷阱,最後慘烈而悲涼的結局竟會直接出現在他的面前。
衛孤辰直接把董嫣然抱到他身前:“她怎麼回事?”
性德一語不發,俯身探視。
一點神智猶存的董嫣然一把抓住性德的手,如溺水者抓住最後一根浮木,顫聲道:“救救我的孩子。”
曾經冰清玉潔,曾經一劍縱橫,曾經灑脫從容,曾經看淡紅塵,而今,卻用如此卑微哀懇的語氣,向人祈求。
看她淒涼神色,看她斑斑淚痕,連衛孤辰都不覺微微流露不忍之色。縱是鐵石人兒,面對這絕代佳人的痛苦,多要傷懷起來。然而……性德的心,從來比鐵石更堅。
他只略作探視,便輕輕伸手,撫在董嫣然額上,柔聲說:“好了,很快就沒事了,別擔心……”
他的眼睛出奇地柔和,滿溢溫暖和關懷,靜靜與董嫣然直視。非常神奇地,在他溫柔的撫慰聲中,董嫣然慢慢鬆開了緊抓他的手,慢慢閉上了滿是淚痕的眼,就這樣陷入了沉沉睡夢中。
夢中,或許有個玉雪可愛的孩子,在她身邊玩樂不休,夢中,或許有一個清脆悅耳的聲音,不斷地喚著孃親,夢中,或許有藍天白雲,青山綠水,夢中,或許有著她從來不敢想,不敢說,不能做出絲毫表示的許多期盼成真,所以,她靜靜地露出笑顏,神態異常安詳而幸福。
衛孤辰冷冷望向性德:“武功全失,還能施出這樣的惑心術的確難得。但以董嫣然的武功定力,若不是遭受巨大打擊,心神散亂,倒也未必能讓你如此輕鬆地制服。”
“我不是要制服她,只是希望她能安靜休息一會兒,少受一點打擊,不至於完全崩潰。”性德淡淡道。
衛孤辰凝視他的瞳孔倏然收縮:“她到底怎麼了?”
“她流產了。”無波的語聲裡,無情無緒,聽不出絲毫憐憫和不忍。
衛孤辰微微皺眉:“連你都不能助她保住孩子嗎?”
性德淡淡抬眸:“我也許是神醫,但從來不是神仙。”
衛孤辰靜靜低頭,看看那曾經風華絕代,而今卻柔弱如蒲柳的女子:“她下裳的血不多,應該還有救的。”
“你以為流產就一定會血崩嗎?”性德平靜得近乎殘忍地說:“即使現在天下有名的神醫皆聚於此,天下靈丹良藥任你取用,也救不了那個孩子。”
“為什麼?她不是一直在服用安胎藥物嗎?”
“一個懷孕的女子,連場惡戰,既出入萬軍陣中,又與絕代高手時時鬥得兩敗俱傷。不及療傷,又要潛行數千裡,身邊沒有一個同伴可商量,沒有一個朋友可扶持,四周全是異國敵人,處處要小心,時時要謹慎,還要為別的人勞心勞力。縱是鐵人,也要倒了,更何況還有整整十二天的不眠不休,焦慮憂愁,緊張恐慌,這世上,有什麼安胎藥可以抵得過這樣的身體傷害?”
衛孤辰冷冷看進性德眼中:“那十二天,你一直和她在一起,你看到了一切,以你的醫術、你的眼力,不可能沒有料到會發生什麼,可你,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做。”
“是她要救納蘭玉,是她擔心秦王派高手乘機狙擊。她不是沒料到可能會發生什麼,卻還是選擇守護,還是把希望賭在安胎藥上。既然一切是她自己的決定,我又為什麼要干擾。”性德微微皺眉,就連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解釋,有什麼理由反唇相譏,以他的性情,應該對衛孤辰的質疑憤怒完完全全不理不睬才對,怎麼會有這個時間,有這個心情,加以解釋。“
然而,話既出口,他就不打算停止。他冷冷抬眼,世間最美麗的眸子裡,沒有一絲屬於人類的感情:“你要我對她說什麼,告訴她不用救助納蘭玉,不用管我們三人的死活,只要保住她自己就行了。”
衛孤辰沉默無語,只是低頭,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