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半醒的時候,她看見了他,身後是燦爛的陽光,藍天白雲,他對著自己微笑,一如往常地溫存……突然之間,震耳欲聾的重金屬樂響起,那一瞬連頭髮根都豎了起來,彷彿有什麼東西抓握不住,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它離去,她冷汗淋漓。是什麼呢,究竟是什麼,她極力回憶剛才的夢境,可是隻剩下破碎的色彩。外間的喧囂繼續著,她很是煩躁,穿好外套走了出去。
她撕下那張Party的通告,客廳裡的人停下來看她。她指著上面的時間,“應該結束了,請你們安靜點。”她的法語說得流利,口音也比較純正。那群人朝她笑了笑,幾個男孩子衝她吹著口哨,“嘿,中國人?日本人?要不和我們一起。”他們大聲嚷著,看上去並無惡意。
姜允諾卻毫無心思,臉色也不太好看,“行,你們繼續,我報警。”
幾個年輕人都有些尷尬,不知是誰關掉了音樂。她回到房間倒在床上,心裡說,我這是怎麼了?
由此,她得罪了自己的芳鄰。
那是個漂亮的法國女孩,有著閃亮的金色捲髮,被曬成淺棕色的健康肌膚,她喜歡紋身,喜歡在肚臍上帶著兩隻小環,喜歡穿超低腰仔褲,然後露出黑色T…back的細帶。隨後幾天,兩人會在廚房裡遇見,多半是法國人在烤土司,中國人在煎荷包蛋,芳鄰會用眼角冷冷的掃她,大家都不說話。
姜允諾整個人看上去有氣無力,眼睛浮腫。一次,她心不在焉的煎著雞蛋,有那麼數十秒的時間元神出竅。
“喂,你在做什麼?”芳鄰誇張的用手掌扇著風,“都快著火了。”她說著又跑去把窗戶開得大大的。
姜允諾低頭一開,雞蛋已經變成黑乎乎的一團,“哦,對不起”,她說。但是看到金髮美人那副鼓著腮幫橫眉冷對的模樣,又不禁覺得有趣。
“那一天,我剛從中國回來,”她慢吞吞的說,“心情不太好,當時,我只是想靜靜的……回憶一個人。”
女孩慢條斯理的往土司上抹著藍莓醬。
姜允諾把煎糊了的雞蛋倒進垃圾桶裡,她原本就毫無胃口,這下就更不用吃了,她拿了瓶酸奶回房間。
“男朋友?”女孩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算是吧”,她想了一會兒後才回答。
就這樣,姜允諾和北北認識了。
北北收集很多化妝品的優惠券,她對服裝店裡的打折資訊極為敏感,她偶爾也會帶男朋友回家,那是一位典型的法國帥哥。學生宿舍的牆板不隔音,不該聽見的也能聽見,次數多到習以為常。不做運動的時候,北北喜歡撮著姜允諾去逛街,而姜允諾更習慣窩在房間裡獨自等待新學期的來臨,大部分時間用來看著窗外墨綠的森林發呆。她甚至很少和朋友聯絡,無論哪裡的。只是偶爾連上QQ,會遇見關穎。
關穎告訴她,許可被勒令退學了。
她看見他的名字由細小的光點組成,出現在螢幕上,淚水打溼了鍵盤。她又一次把他扔下,獨自逃走了。再也不願知道有關他的任何訊息,只是看見他的名字,就被一波一波更為劇烈的痛苦襲擊著。
是我欠他的,她緩緩地敲下這幾個字。
她欠他的,這輩子是還不清了。如果有下輩子,他也不會記得她。
他們之間,永遠隔著無法逾越的距離。
到最後,她只能用淚水來彌補。
外面有人敲門,她擦了擦眼淚大聲說,“對不起,北北,我現在不方便開門”,她雖然努力控制著,嗓音仍有些哽咽,語調也變得奇怪了。
北北只說了句“沒關係”就不再打擾她。
她哭著哭著,天黑了。
這樣渾渾噩噩的日子一直捱到了開學,她甚至連課也不想上,有好幾個早晨,都是北北在外面捶門才把她從床上鬧了起來。她看著鏡子裡的自己,面帶菜色,至從吃雞蛋吃到一看見就作嘔,她就開始用沒什麼卡路里的土司混日子,中午會去學校食堂,看著肉排香腸只覺得油膩,也是隻要了一碟生菜沙拉了事。晚上那一頓,能省則省。
北北說,“諾,你整個人都快飄起來了。”
姜允諾不以為然,“沒胃口,我不覺得餓啊。”
北北扔了個媚眼過來,“你是有了吧。”
姜允諾起初嚇了一跳,轉念一想,覺得不可能,除了胃口不好以外,其他的都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可是奇怪的念頭卻被牽引起來。孩子,如果真的有了,他就有孩子了,雖然他本身還是個孩子……姜允諾突然覺得自己像是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