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王的罪惡粉碎了,上天的計劃勝利了,無限是弱小者和被人遺棄的人的監護人。這是巴基爾費德羅在這件他引為得意的事件裡應該看到,但是卻沒有看到的東西。他沒有對自己說,這一切都是為了格溫普蘭;他卻對自己說,這一切都是為了巴基爾費德羅;他說他值得這樣做。魔鬼都是這樣想的。
從另一方面來說,一個容易破碎的漂流物居然能漂十五年,而沒有受到損害,恐怕有人覺得奇怪;我們應該瞭解一下海洋的無限深情。十五年算不了一回事。一八六七年十月四日路易港的漁夫在摩畢盎省伽佛爾半島的尖端十字島和艾朗巖中間,發現一隻第四世紀的羅馬古瓶,上面覆滿了海水留下的一條條花紋。這個瓶子在海上漂了一千五百年。
不管巴基爾費德羅外表上願意裝得多麼冷靜,心裡卻是又快樂,又吃驚。
一切都齊全了;簡直像是預先安排好的。這個將要滿足他的怨恨的冒險故事的各個片段,早已在幾處地方放好,只消一伸手就行了。他只要把它們放在一起,焊接一下就萬事大吉。他要做的是一種有趣的裝配工作。一種精工細雕的活兒。
格溫普蘭!他知道這個名字。笑面人。他跟所有的人一樣,也看過笑面人。他看過掛在泰德克斯特客店裡的牌子,人們通常都是這樣看吸引觀眾的海報的。他曾經注意過,所以馬上想起了每一個細節,至少想起足以證實的幾個細節。這個招牌突然從他觸了電似的記憶裡,浮現在他那一雙沉思的眼睛面前,出現在海上遭難者的羊皮紙旁邊,彷彿是問題的答案,燈謎的謎底:“各位在這兒能看見格溫普蘭。他十歲時,在一六九○年一月二十九日夜晚,被人拋棄在波特蘭海岸。”這幾句話突然跟《啟示錄》的場面一樣,在他眼底閃出耀眼的光輝。他彷彿看見了集市上“邁納,塞開爾,發來斯”等招牌的光亮。約瑟安娜生活的架子這一下可完了。它一下子垮了下來。失掉的孩子又找到了。有了一位克朗查理爵士。大衛·第利—摩埃完蛋了。爵位、財富、權力、社會地位,這一切都離開了大衛爵士,來到格溫普蘭身上。一切,宮堡、獵場、森林、大廈、宮殿、產業,連約瑟安娜也包括在內,都屬於格溫普蘭。對於約瑟安娜,這是多麼妙的結局!現在是誰在等待這個赫赫有名的高傲的女人呢?一個蹩腳戲子。是誰在等待這個矯揉造作的美人兒?一個怪物。你能想得到嗎?說實在的,巴基爾費德羅興奮極了。所有最惡毒的仇恨合在一起,也賽不過這個意外事件的絕招。現實能夠創造傑作——如果它願意這樣做的話。巴基爾費德羅覺得他所有的夢想都相形見絀。這才是最好的。
他一手造成的這個未來的變化,哪怕對他有壞處,他也不會畏縮。世界上存在著很多不計較個人得失的殘忍的昆蟲,它們雖然知道螫人之後就要送命,可是還要螫人。巴基爾費德羅就是這樣的一隻蟲子。
不過這一回還談不上不計較個人得失的美德。他在大衛·第利—摩埃爵士身上沒有什麼恩情,可是費爾曼·克朗查理爵士應該感謝他的地方卻太多了。巴基爾費德羅從一個受人保護的人一下子變成了保護者。誰的保護者?英國的一位上議員的保護者。他有一位爵士!他一手造成的爵士!巴基爾費德羅首先打算在他身上下一番功夫。這個從微賤中來的爵士將是女王的妹夫!他長得那麼醜,一定會取悅女王,正像他相反的會引起約瑟安娜的嫌惡一樣。因為這份恩情的緣故,巴基爾費德羅穿上一身莊嚴樸素的衣服,就可以變成一個人物了。他一直想做教會中人。他模模糊糊想望一個主教的位子。
目前呢,他很幸福。
多麼輝煌的成就!命運的這許多工作做得多麼地道呵!波浪軟綿綿地把他報仇(他說這是替他自己報仇)的機會帶來了。他的埋伏總算沒有白費心機。
礁石是他。漂流物是約瑟安娜。約瑟安娜撞在巴基爾費德羅身上啦!這個窮兇極惡的傢伙心醉神迷了。
在別人的思想裡割一道小小的裂口,然後把自己的意見偷偷放在裡面,這種技能叫做暗示法;巴基爾費德羅是此中能手。他站在旁邊,一點也沒露出於涉的樣子,就攛掇她到“綠箱子”那兒去看格溫普蘭。這不會有什麼害處。到微賤中看看這個跑江湖的,這是一種上等的作料。將來就更有滋味了。
他事先悄悄地把每一樣東西準備好。他所希望的是突然爆發。他完成的這個工作只能用下邊這句古怪的話表達出來、製造一個晴天霹靂。
準備工作做好以後,他留心讓每一種必要的手續都經過合法的形式一項一項地完成。秘密並沒有因此洩露出去,因為沉默是法律的一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