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出過事。”
這些溫柔的話裡透露出一種無法安慰的沉痛。格溫普蘭聽見她嘆息了一聲,最後說:
“我一定要到他那兒去,除非他馬上回來。”
於蘇斯憂鬱地嘟囔著說:
“我可不信顯靈。”
他接著說:
“這是一隻船。你問為什麼屋子會移動;因為我們是在船上。安靜點吧。你不可以多說話。女兒,如果你是個孝順女兒,那就不要太激動,不要讓你自己發燒。我年紀大了,如果你生了病,我是受不住的。體貼體貼我吧!不要生病啦!”
那個聲音又說:
“我們在世間尋找有什麼用呢?困為只有在天上才能找到他。”
於蘇斯反駁她,差不多是想用命令的口氣:
“安靜點吧。你有時候簡直是個糊塗姑娘。我命令你躺在這兒,好好休息。這樣你就不會知道什麼是血管破裂的危險。如果你安安靜靜的,我就心安了。我的孩子,你也幫幫我的忙吧。他拾了你,可是我收留了你。你使自己生病。那是不對的。你應該安靜下來,好好地睡覺。一切都會好的。我拿我的人格擔保,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再說,天氣也很好。這個夜晚可能是特別為我們安排的。明天我們就到鹿特丹了,那是一個荷蘭城市,靠近莫司河的海口。”
“爸爸,”那個聲音說,“您瞧,兩個人從小就在一塊兒,他們的關係是不應該受到干涉的,因為死亡一到,就沒有別的辦法了,雖然我也同樣愛您,可是我感覺到好像已經不完全跟您在一起了,儘管我還沒有跟他待在一起。”
“好啦!趕緊睡覺吧,”於蘇斯沒有放棄自己的主張。
那個聲音回答:
“我以後有的是睡眠的時間。”
於蘇斯又用顫抖的聲音說:
“我告訴你,我們要到荷蘭,到鹿特丹去,那是個大城市。”
“爸爸,”聲音接著說,“我沒有病,如果您為了這個不安的話,請您放心好了。我沒有熱度,不過感到有些熱,別的沒有什麼。”
於蘇斯結結巴巴地說:
“咱們到莫司河的海口去。”
“我的身體很好,爸爸,可是您瞧,我覺得我快要死了!”
“不要再談這種事情啦,”於蘇斯說。
接著他又補充一句:
“老天爺,最要緊的是不要讓她受到刺激!”
寂靜。
於蘇斯猛然叫道:
“你做什麼?你為什麼爬起來?躺下吧,我求求你!”
格溫普蘭嚇了一跳,他探出頭來。
第三章 又找到了人間天堂
他看見了蒂。她剛從墊子上直挺挺地坐起來。她穿著一件裡得緊緊的白色長袍,只露出她的優美的脖子和一部分肩膀。袖手遮住她的胳膊,衣褶遮住她的腳。他看見她手上發燒的青筋像藍色的樹枝。她渾身哆嗦著,身子搖搖擺擺,跟一支蘆葦一樣,隨風搖曳。燈光從下面照著她。她那張美麗的臉蛋簡直無法形容。散開的頭髮技在肩上。臉上沒有眼淚。眼裡充滿了火焰和黑暗。她面色蒼白,這種蒼白彷彿是籠罩在人類面龐上的神體的晶瑩。她那美麗輕盈的身段,彷彿跟她長袍的衣褶溶化在一起了。她全身的輪廓跟跳動的火焰一樣,此起彼伏。同時使人感到她好像開始慢慢地變幻成一個影子。一雙睜開的眼睛閃閃發光。她簡直像一個從墳墓裡出來的人,或者像一個站在曙光裡的靈魂。
於蘇斯——格溫普蘭只看見他的背脊——驚惶失措地舉起兩隻胳膊。
“我的孩子!唉!老天爺!她在說胡話了。我最怕的就是這個。她再也不能受什麼刺激,因為那樣會致她死命,可是她又需要一點刺激,不然的話,她會發瘋的。不是死就是發瘋!多麼可怕!怎麼辦!老天爺!我的孩子,躺下吧。”
這當兒,蒂又開口了。她的聲音幾乎聽不清楚,好似她和人間的距離已經不啻天壤了。
“爸爸,您弄錯了。我不是在說胡話。您說的話我都聽得清清楚楚。您對我說今天觀眾很多,他們都在等待著,我今天晚上必須表演。我願意這樣做。您瞧,我不是說胡話吧,不過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因為我已經死了,格溫普蘭也死了。不管怎樣,我還是去演戲。我同意。喏,來啦;可是格溫普蘭已經不在了。”
“乖孩子,”於蘇斯說,“聽我的話。睡在床上吧。”
“他不在了!他不在了!啊!多麼黑呀!”
“黑!”於蘇斯喃喃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