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千多家。前些日子已經派劉升到溫江去檢視我們的田產有無被淹的事情,到現在還沒有回來。郫縣的佃客昨天來報告,‘蒸嘗帳’上的田被淹沒了。所以他很焦慮。我們這一房的田地大都在溫江、新繁一帶,要是有一半被水淹沒,那就糟了。
我勸他不要為這種事情焦急,暫且等劉升回來再說。橫豎家裡的產業不算十分少,即使大半田地淹沒,我們也不會破產。他後來也覺得我的話有點道理,便不再像先前那樣悲觀了,他答應早點睡覺。但是我半夜醒來還聽見他輕聲咳嗽。今天我問他,才知道他昨晚到三點鐘才睡熟。這樣的事情本來值不得大哥操心。他什麼事情都愛管。‘蒸嘗帳’是各房共有的,而且又只用在祭祀掃墓上面。沒有錢,也可以少浪費一點。至於各房的產業除了田地外,還有省城裡的房屋和公司、銀行股票等等。我們這一家人又不是專門靠田產活命,何苦這樣焦急。三叔當律師每月收入不少。現在四叔在他的事務所裡幫點忙,也有一點收入。只有五叔一房是有出無進,揮金如土,但也用不著大哥操心。可見有錢人真是沒有辦法,連大哥也是這樣。他這樣下去,我很為他的身體擔心。……其實我倒想若是我們這一大家人真的有機會破產,大家靠自己勞力生活,不再做靠田租、房租吃飯的寄生蟲,我們也許會過得更快樂,不會像現在這樣互相傾軋、陷害、爭鬥的。老實說這種封建大家庭的生活我過得厭煩了……”
……
大唐書庫 整理
後一頁
前一頁
後一頁
前一頁
23
一天早晨,覺新接到他的三弟覺慧從上海寄來的信,他正在房裡讀著,袁成進來報告:“周外老太太打發人來請太太同大少爺過去耍。說是蕙小姐同姑少爺今天要回去。”
“太太曉得了嗎?”覺新隨便問了一句。
“剛才喊綺霞去稟過了。太太說吃過早飯就去,”袁成恭敬地答道。
“好,你去對來人說,我給外老太太請安,我下午到公司去過就來,”覺新掉頭吩咐道。
袁成答應一聲,走出去了。覺新把信箋摺好放回在信封裡。他想到信中的一些話,心裡很覺不安,愈想愈不好過。他便提起筆給覺慧寫回信。但是他只寫了半張信箋,綺霞就來喚他去吃早飯了。
覺新吃過早飯,又和周氏、淑華們談了一陣閒話,才回到自己的房裡。他走進過道,看見克明從裡面出來,僕人文德捧了一個包袱跟在後面。他站住招呼了一聲。克明忽然問道:“劉升還沒有回來?”
覺新恭敬地答應了一個“是”字。
克明把眉頭皺了一下說:“算起日子來,他應當回來了。
如果他再過兩三天不回來,可以再派個人下鄉去打聽一下。”
“是,”覺新應道,“劉升到現在還不回來,多半是鄉下情形不好,他沒有把事情辦妥。”
“看這情形,我們今年不免要受點損失,”克明略帶焦慮地說。
“是的,只望這次水災不像外面傳說的那樣厲害就好了,”覺新也擔心地附和道。
克明不再說什麼,便走出過道往外面去了。“依呀”的鞋底聲響了一會兒。
覺新在房裡閒坐了片刻,喝了一杯濃茶,正要提筆繼續寫信,忽然聽見後面起了一陣喧鬧。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便慌忙到後面去。他走到淑華的窗下,才知道鬧聲是從桂堂那邊發出來的。他聽見有人在叫:“五少爺,使不得。使不得。”他連忙跑過去跨進了角門。
桂堂左邊的房間是覺群、覺世兩弟兄的睡房,就在這個房間的窗下聚著幾個女傭,倩兒和翠環站得遠遠地嚷著。覺群手裡拿了一把明晃晃的菜刀,在階上跳來跳去,一面×媽×娘地亂罵。他的兄弟覺世躲在房裡,也×媽×娘地回罵他。
“五少爺,使不得。把刀給我。你耍刀,看割到手,等一會兒太太曉得,你要捱打的,”李嫂說著便走過去,想從覺群的手裡把刀接過來。
“李嫂,哪個喊你來管閒事?你配來管我?你是不是想挨刀?”覺群掙紅臉厲聲罵道。他把手裡的刀向李嫂砍去。但是他並不是認真要砍她,所以她很容易地躲開了。李嫂把舌頭一伸,咕嚕幾句,悄悄地溜走了。
“狗×的。你有本事敢出來。”覺群暴躁地罵道。
“你龜兒子,你有本事,你敢進來。”覺世在房裡大聲回罵著。
“你不出來,我×你媽。”
“我媽還睡在床上沒有起來。你有本事你儘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