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公館,外面好氣派,其實裡面真髒,真臭!
“要造反了!要造反了!給我打,給我打,這個狗×的東西!”克安氣得不能再忍耐了,不等錢嫂說完,就忘了自己地大聲罵起來,要衝進廚房去打錢嫂。王氏半羞慚半著急地用兩隻手把他的膀子拖住,激動地叫著:“四老爺,四老爺!”
淑英依舊站在對面階上,她的心跳得很厲害。憎厭和絕望的感覺苦惱著她。她不要看這眼前的景象,但是她卻又茫然地望著對面那個廚房。她甚至忘記了她剛才打定主意要到什麼地方去。淑華和琴已經從裡面出來了。淑華走得快,她到了廚房門口,還幫忙王氏去拖克安。琴卻默默地站在淑英的身邊。
“給我把陳姨太找來!”“給我把陳姨太找來!”克安瘋狂似地接連嚷著。
“我不怕,你把你先人請來,我也不怕!我怕你,我才不是人!”錢嫂咕嚕地罵著。
“四老爺,你進屋裡頭去坐坐罷,有話以後慢慢兒講。何苦為一個下賤的老媽子生氣。你進屋去,等我去把陳姨太請來慢慢兒說……”王氏在旁邊柔聲勸道。
“不用你們請,我自家來了。有話請說,”陳姨太皮笑肉不笑地從後面插進來說,原來早有人給她報了信,她特地趕到這裡來的。
“陳姨太,你來得正好,你看這個沒王法的‘監視戶’,連我也打起來了!你馬上就把她開消,叫她滾!”克安看見陳姨太,就像見了救星似的,眼睛一亮,立刻掉轉身子嚷道。
陳姨太豎起眉毛,冷笑一聲,張開她的薄嘴唇說:“我道有啥子了不得的大事情,原來這點兒芝麻大的小事。四老爺,你也犯不著這樣生氣,錢嫂是個底下人,喊她過來罵一頓就是了。你做老爺的跟老媽子對嘴吵架,叫別人看見,也不大像話。”她說完並不給克安留一點答話的時間,便側過頭向廚房裡大聲叫道:“錢嫂,你還不快回去!不准你再跟四老爺吵架!你也太不曉得體統了!”
錢嫂噘著嘴不情願地答應一聲,但是並不移動身子。
克安氣得臉一陣青一陣白,兩隻眼睛直望著陳姨太的擦著白粉、畫著眉毛的長臉,口微微張開吐著氣,好像就要把她吞下去一樣。等陳姨太把嘴一閉,他便暴躁地叫起來:“不行,非把她馬上開消不可!叫她馬上就滾!”
陳姨太冷笑一聲,平靜地說:“四老爺,你要明白,錢嫂是老太爺用的人。”
“不管她是哪個用的,非給我馬上滾不可!”克安沉下臉命令似地對陳姨太說。
“沒有這樣容易的事。她走了,哪個給我做事情?”陳姨太動氣地搶白道。
“陳姨太,我不管哪個給你做事情,我只問你:你究竟叫不叫她滾?”克安厲聲追問道。他的臉色越發黑得可怕了。兩隻眼睛血紅地圓睜著。憎恨的眼光就在陳姨太的臉上盤旋。
“我偏不叫她走!她是老太爺在時用的人,你做兒子的管不到!”陳姨太也變了臉色尖聲回答說。
“放屁!你是什麼東西?……”克安劈頭罵起來,就要向陳姨太撲過去,卻被王氏攔住了。王氏半生氣半驚惶地說:“四老爺,你忍耐一點兒,不要跟那個橫不講理的人一般見識。……”“什麼叫做‘橫不講理’?你放明白點!不要開口就罵人!
‘什麼東西!’你才是什麼東西!”陳姨太插嘴罵道。
王氏輕蔑地看了陳姨太一眼,把嘴一扁,盛氣凌人地答道:“沒有人跟你說話,哪個要你插嘴?老太爺已經死了,你還是一身擦得這樣香,是擦給哪個聞的?”
“你管得我擦給哪個聞?我的事你們管不到!”陳姨太掙紅了臉反罵道。
“我偏要管!你不要兇,豆芽哪怕長得天那樣高,總是一棵小菜!”王氏頓著腳回罵道。
克安對他的妻子說:“你不要睬這個潑婦,她是見人就亂咬的。”
陳姨太立刻變了臉色,一頭就往克安的懷裡撞去。克安不提防被她撞了一下,他連忙用手去推她。她卻抓住他的衣服不肯放,還把臉不住地在他的胸上擦。她一下子就哭起來,帶了眼淚和鼻涕嚷著:“哪個是潑婦?哪個是潑婦?你說我是‘攜,‘攜又怎樣?我總是你們的‘庶母’嘛!老太爺死了還不到一年,你們就欺負我。好,我不要活了,我拿這條命來跟你們拚了吧!”
“哼,看不出你還會撒嬌,”王氏冷笑道。
克安被陳姨太扭纏著,不知道怎樣做才好,他現出了窘相。他用力推她也推不開,她卻索性把他緊緊地抱住了。
女傭、奶媽和廚子、火夫之類都圍過來像看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