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水開始的,滿屋子每個人都得叫老師,你叫過嗎?不過話又說回來了,跟你們比,我們60年代的跟中國文化又近得多。正如你身上體現的這種,你們會突然發現,自己身上太缺中國的東西,這還不光是他們說的你關不關注中國現實的問題。
許知遠:缺啊。其實年紀大一點,就會有奇怪的需要,比如我會附庸風雅地聽一些中國古典音樂,去看古文。比如說《古文觀止》裡有很多精練、簡潔的語言,是我喜歡的;讀《史記》,楚霸王、垓下之戰,心裡就會產生一種親近感,是被喚醒的一種壓抑。我也不能說中國文化一定比西方文化對我更親,愛默生,還有20世紀初那些美國作家,是我青春成長的一部分。我想可能人的一生需要各種各樣的養料,只不過長期以來中國文化這塊養料被廢棄了。林語堂的《中國傳奇》,把中國古代的一些短篇小說、民間傳奇用英文寫出來,再翻譯成現代漢語,有一種離奇的感覺,特別好看!你就覺得像是在讀愛倫·坡的小說一樣。但這一塊我全都不知道,是林語堂給了我們一個現代的詮釋,然後我就意識到這一塊可能是我未來成長,特別是這個國家的成長一個非常重要的精神力量來源,一個智力上和情感上的儲備。因為現在國家不太為未來儲備智力和情感嘛,這個東西對我來說是一個長期未被挖掘的寶藏。
封新城:現在家裡是不是開始多了中國文化方面的書籍了?
許知遠:有一個比較好玩的變化,我一開始買的全是漢學家的作品。我覺得人的成長是一點點喚醒的過程,是沒有突變的,所以,耐心特別重要,要耐心和真誠地面對自己的東西。包括70後那些作家,他們有多少人能有自己內心的節奏啊?內心是長跑,不是短跑,每個人應該找到自己內心的節奏,然後就一直往下走,不管不顧地一直往下走,走到頭,你會成為什麼樣的人,自會有公論。外界的那種喧囂評判,肯定會影響每一個年輕人,你成長的過程其實就是和外界的喧囂抗衡的過程。我這兩年一直在尋找自己的節奏。 電子書 分享網站
許知遠:我最痛恨知道分子這個詞(4)
胡赳赳:你現在怎麼處理作為一個媒體人、一個70年代出生的作家、一個知識分子的自身角色定位?
許知遠:我一直覺得我是一個作家,媒體從來不是我最終的身份,我只是在媒體上寫東西而已,對我來說,我就是一個寫作者。
胡赳赳:你的知識體系怎麼歸納呢?全是漢學家的知識體系嗎?
許知遠:不,應該是很龐雜的。
封新城:我第一次,聽他自己說,漢學家的視角、思維方式,這個把我說樂了,一個漢學家對中國的看法是多麼的不著調啊。我不知道你怎麼想,我現在有一種強烈的願望,就是去臺灣訪問一組高人。到臺灣去找中國,我真是喜歡那兒!你去過臺北嗎?
許知遠:我也想做這個!我沒去過臺北。
封新城:呀,一箇中文寫作者不去臺北,整個一缺氧。
許知遠:我真想去臺北生活一年。
“晦澀會保護一個人”
封新城:你做過不少電視節目了,這個東西沒給你帶來什麼改變嗎?我注意到你現在仍在用書面語表述,比如說,母題。
許知遠:我說母題的時候其實也有很多人能聽懂,他們知道就好了,我不需要我表達的時候,所有的人都知道是什麼意思。就像美國的新聞傳統,雷斯頓影響了《紐約時報》,影響了其他的報紙,然後這些報紙影響了美國的廣播電視,廣播電視影響了美國大眾,它也是一個分層的關係。你不需要一開始就對著所有的大眾來講這些話,我覺得是這樣的一種生態體系,所以我也不期待所有人能聽懂我說的話。
封新城:現在說這個為時過早,生活自然而然會把這些東西融化掉。
許知遠:因為我們喜歡的是所謂的智者,他們似乎特別有生活的智慧,從一粒沙子看到整個世界那種,就是我們特別喜歡很變通、靈活的人。但你看艾略特的《文論》,或者是很多國外的作家,如果按照現在的標準,全都是晦澀難懂的,他們的談話也是看起來全都是書面語和概念,這就是他們很重要的一個傳統。這都是分層的,精英不需要一定要跟大眾傳統結合在一起。太容易的東西,是消耗人的。晦澀會保護一個人,晦澀對創造力來講是有保護作用的,因為你不必被太多的東西去仲裁。
封新城:看來你們是鐵了心的不想讓我們的讀者聽明白,你們會和讀者說:哎,你們聽不懂是對的,你們要都懂了那就不對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