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無終的臉色微微一變,劉裕也聽出來了,這聲音很耳熟,居然是那個曾經鄙視過,侮辱過自己的婷雲小姐的,而他看到駕車的一人,與平常車伕們那種繕絲衣服,青衣小帽的家丁僕役裝扮不同,他穿著上好的黃色綢緞服,頭頂以金絲緞子包裹著髮髻,神彩飛揚,面如冠玉,一看就是一個世家公子。
這輛馬車,在離營門前十餘步的地方,隨著這趕車的公子一聲長長的“籲”聲,緩緩停了下來,一陣煙塵飛揚,等到散去之時,那公子已經跳下了車轅,搬了一張小凳,置於馬車後的車廂之下,廂門開啟,一陣香風撲面,卻是兩名體態婀娜,服飾華麗的高門貴女,翩然而下。
劉裕只看她們的身形,就知道正是那天林中所遇的二位高門貴女,一喚婷雲,另一個叫妙音的。她們的衣著打扮,與那天一無二致,就連那從頭到腰的冪離,也與那天一樣。微風輕拂,掀起冪離的輕紗,那如水波般流轉的雙眼,卻是若隱若現,說不出的美麗。
趕車的公子等二位貴女下車之後,微微一笑,走到車前,對著如臨大敵的營門長長一揖及腰:“孫將軍,晚輩一時唐突,犯了將軍的虎威,罪過,罪過!”
孫無終冷冷地說道:“若是別人不知軍令,駕車直闖,倒也罷了,可是你桓玄桓公子卻是將門之後,難道你不知道軍營就是戰場,是禁止任何人,哪怕是天子的車駕在這裡橫衝直撞嗎?”
劉裕的心中一動,孫無終的話讓他意識到,此人乃是荊州桓家的公子,只是桓家與江東的這些世家大族一向形同水火,荊揚兩大藩鎮的矛盾也貫穿東晉立國的始終,為何這桓公子,會和那兩位高門貴女在一起呢?
那個叫婷雲,身著碧衣,如同一朵盛開荷花的貴女勾了勾嘴角,說道:“孫叔,不是桓公子要硬闖軍營的,是我想要桓公子輕車快馬,好體驗一下風馳電掣的感覺,你也知道,在家裡,在城裡,大人們是不讓我們這樣放飛自己的。”
妙音微微一笑,正要幫婷雲開口,秀目流轉間,突然看到了孫無終身邊站著的劉裕,先是一愣,轉而粉臉微微一紅,不自覺地低下了頭,輕輕地擺弄起自己的裙角來。
劉裕卻是沒有注意到兩個貴女,他的目光,完全落在了這個桓公子的身上,不知為何,在這個人身上,他總隱隱地感覺到了一種與從不同的氣質,這是他自出生以來,從沒有人給過他的感覺,具體是什麼氣質,一時也說不上來,不僅與劉敬宣,檀憑之這些武夫兄弟們不一樣,與劉穆之,徐羨之這些文人子弟也不同,甚至與謝玄那種溫潤如玉,讓人如沐春風的感覺也不一樣。
這個人謙和的外表之下,隱約間有股子說不出來的陰森氣氛,一種從骨子裡透出的驕傲,從他那嘴角邊勾起的笑意,可以看出,劉裕的心中感覺並不太好,即使劉敬宣那樣一來就吹牛逼,咋咋呼呼,要跟自己爭隊長,但他知道,劉敬宣這樣的人,是可以當生死兄弟的,但這個桓公子,不知為何,給他的感覺卻是一種讓人難以透過氣,也不能與之平等相交的壓迫感。
這位桓公子,正是那日在京口出現過的桓玄,他對著孫無終笑道:“不管怎麼說,總歸是晚輩的錯,畢竟趕車的是晚輩,孫將軍如果要責罰的話,請按軍令懲處,晚輩絕無二話。”
孫無終嘆了口氣:“罷了,你雖然縱車放馬,但畢竟是在營門之外,若是在營中駕車亂跑,你這個車伕,本將軍定然斬殺!但現在的話,本將軍也無權處置於你。桓公子,今天你和二位小姐都是來勞軍的貴客,入了軍營之後,希望能嚴格遵守軍中規則,不然的話,本將軍也無情面可講!”
桓玄點了點頭,正色道:“自當從命!”他一回頭,對著後面那幾十名騎馬的護衛沉聲道:“全都下馬步行入營,不得喧譁,有違軍紀者,本公子絕不迴護!”
所有的護衛齊聲喝道:“諾!”然後紛紛翻身下馬,兩個護衛把這些馬匹全部牽到一邊看管,而其他的人則都站到了桓玄的身後。
孫無終點了點頭,對著一邊的劉裕說道:“劉軍士,把拒馬拿開,準備迎接貴客入營巡視。”
那劉婷雲終於注意到了劉裕的存在,她也是先是稍稍一愣,轉而不屑地歪了歪嘴:“喲,這人還真的從軍報國了啊。”
劉裕聽到這話,微微一笑:“得蒙小姐的指點,男兒應該從軍報國,建功立業,現在的劉裕,已經不是那個京口講武的魁首,而是北府軍飛豹營的普通軍士,還請小姐多多指教。”
劉婷雲給這不卑不亢的話噎得說不出話來,粉臉通紅,而桓玄則對著劉裕微微一笑:“劉壯士,前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