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廣陵城外,北府兵營。
天邊剛露出一絲魚肚白,而兵營的操場之上,已經站滿了各營各隊的軍士,儘管他們一個個看起來哈欠連天,睡眠不足,但是在將軍護衛們的指揮與呵斥之下,也已經列成了昨天的那些佇列,這些個新入伍的莊稼漢,知道這種行伍訓練,是為了鍛煉出他們列陣的本事,而保持陣形與紀律,則是戰場上的第一要務,這一點,昨天各營各隊的主官們,已經用軍棍和皮鞭作出了說明。
劉裕仍然站在第五排的排頭位置,劉敬宣與他隔了三個身位,在同一排,和昨天一樣,檀憑之和魏氏兄弟也在這一排,這些京口過來的人,明顯比從別的地方來的百姓要強壯一些,身高力量都明顯更足,所以這一排四十餘人的佇列,倒有一半多是京口老鄉,這些人對劉裕更是敬畏交加,早就視為隊長了。33
汗水沿著劉裕的臉,一直往下淌,這個秋天很奇怪,江南的京口涼風習習,而這江北的廣陵卻是烈日炎炎,儘管剛是清晨,但是這片沒有樹木遮蔭的營地裡,幾萬條漢子本身就是幾萬個大熱源,靠在一起,再給初升的朝陽這麼一照,人人都汗流頰背,這可比平時扛個鋤頭去田裡幹活,要辛苦多了。
孫無終仍然是一身札甲,負手於後,只不過今天他的手裡多了一根漆成黑紅相間的短棍,看起來,他是隨時要對人執行軍法,或者是糾正站的姿式。
孫無終走到了劉裕的這一排,當他經過向靖身前的時候,眉頭微微一皺,停了下來:“你這站的是什麼?”
鐵牛的左肩有點下沉,整個人看起來姿式挺怪異,他咧嘴一笑:“將軍,俺這是在老家擔擔子習慣了,所以…………”
他的話音未落,孫無終突然眼中冷芒一閃,一棍子就搗了出來,向靖(鐵牛)猝不及防,直接給打中了肚子,他悶哼一聲,痛苦地癱了下來,直到地上。
孫無終厲聲道:“混蛋!列陣不是種田,你難道不知道,你塌下去的這個肩膀,是要持盾的嗎?你持盾護衛的不是你自己,而是你身邊的同伴,看著!”
他說著,站到了向靖的那個位置之上,一邊的兩個護衛馬上拿過了一塊三尺多高,一尺半寬的厚木大盾,還有一杆六七尺長的長矛,矛頭包裹著厚布,以防傷人。
孫無終抄過這面大盾,橫於身前,一半擋住了自己的左前胸,另一半則把身邊的檀憑之的右半邊身子完全給罩在了裡面。他大聲道:“看到沒有,戰場上持盾是要這樣,擋住自己的左半邊,也要把身邊的同伴的右側直到大腿的地方,全給擋住。這是步陣盾法!”
他說著,突然向天一舉,大盾一下子越過了他的頭頂,把他的腦袋完全蓋在了盾牌之下:“這是防箭的舉盾之法,敵軍弓箭來襲之時,只有頭上撐起一面盾牆,你們才能活下來!”
一邊的向靖眨了眨眼睛,突然舉起了手,握緊拳頭,這是昨天孫無終說過的,如果在行伍之中有話要說,必須先舉手。
孫無終勾了勾嘴角:“講!”
鐵牛奇道:“這弓箭不是從正面射人的嗎,為什麼將軍擋箭,要舉過頭頂呢?難道敵軍可以飛到天上射箭嗎?”
此言一出,鬨堂大笑,以劉敬宣為首,好些人笑得前仰後覆,而不知情況的人則一臉茫然,看著這些人在那裡笑。
孫無終冷冷地站在原地,等所有的笑聲平息下來之後,他才緩緩說道:“念爾無知,這裡本將特別說明一下,戰場之上,不是所有人都能跟敵軍正面搏殺的,就好比你們現在這樣,這一幢分成了五排,也就是五隊,能和敵人打上手的,只有最前面的一隊,他們是持矛槊與敵人互捅,一般來說,打上一刻的功夫,就要進行輪換,後排的人頂替前排的人,而前排的戰士則要退下,以保持體力。”
“但是正常情況下,除了矛槊對刺外,弓箭才是戰場上最有威力的武器,你們要知道,戰場上放箭,不是平時你們在山野裡射兔子和獐鹿,不是那種瞄準了一箭射中,而是這樣!”
他說著,從身邊的一個護衛手裡接過了一張大弓,搭箭上弦,雙腿一前一後,形成一個錯步,前腿前伸,後腿膝蓋微張,劉裕看的明白,這是弓箭步,能有效地增加腰力,開更強勁的弓,從而把箭射地更遠。
孫無終這把大弓,看起來足有四石上下,一石約一百二十斤,也就是說,要拉開這張強弓,差不多需要五百斤的力量,而平常優秀獵人所用的獵弓,最多也不過二石左右。
即使是以弓箭見長的檀憑之,看到這裡,也是暗暗點頭不已,顯然,孫無終這一出手,就顯示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