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裕吃驚地睜大了眼睛,昨天的夢境突然變得那麼清晰,熟悉,他一動不動地盯著慕容蘭(此後都用這個真名了)左臂上的那些紋身,喃喃地說道:“你,你真的就是吉力萬?”
慕容蘭點了點頭:“不錯,我奉了主公之命,潛入江南,想辦法與晉國上層世家聯絡上,但我一個異鄉胡人,在江南全無根基,只能想辦法藉助天師道的力量,在北方我闖出了一個樗蒲天王的名聲,然後被天師道的二師兄盧循重金聘請,到京口設了賭局,也許是上天的安排,我沒有藉此見到天師道一直想結交的王國寶和司馬道子,卻是遇到了你劉裕,更是在這次的過程中,意外地結識了謝家!”
劉裕的心下雪亮,沉聲道:“你怎麼可能會結識謝家?難道,那些襲擊我家人的什麼胡人,就是你的手下?”
慕容蘭幽幽地嘆了口氣:“本來我已經不抱希望,因為天師道的人警惕性很高,絕不會給我結交世家人物的機會,所以我退而求其次,你這樣的英雄豪傑,會對我們慕容家有用,於是我想劫持你的家人,然後逼你就範,為我們慕容家效力,因為當天你準備去殺刁氏兄弟了,如果你得手,那你在東晉再也不可能立足,除了為我們效力外,幾乎沒有別的選擇。”
劉裕咬了咬牙:“可笑你人算不如天算,上天註定我劉裕不會成為異族的爪牙,你在劫持我家人的時候,碰到了玄帥,對不對?”
慕容蘭點了點頭,眼中水波流傳,光芒閃閃:“不錯,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兩邊的殺手護衛都是一流高手,試探性的交手之下,就知對方的厲害。於是我主動放棄了劫持的打算,請對方亮明身份,而玄帥當天是帶著劉牢之出現的,如此虎將,我們早有耳聞,一下子就知道了玄帥主僕了。”
劉裕冷笑道:“想不到我一個京口農夫,居然還成了你慕容氏與謝家搭上關係的橋樑,要是早知道我會這樣害了謝家,害了大晉,我不如當天就給刁協打死的好!”
慕容蘭痛苦地閉上了眼睛,搖了搖頭:“劉裕,我可以指天發誓,我慕容蘭絕沒有害你之心,也沒有害謝家的心思。今天你丟失了壽春,但晉國並沒有受到什麼損失。無非是選擇在此決戰還是退守廣陵而已。說實話,我也不知道主公為什麼要下這樣的命令,但我是慕容家的人,對這樣的命令,我無法質疑,只能服從。劉裕,你想想吧,如果是玄帥給你下令,要你殺了我,你會執行嗎?”
劉裕恨恨地說道:“就算是上面的命令,我也會有自己的判斷。壽春失守,達不到拖疲拖廢秦軍的效果,我們大晉的所有計劃,都要重新來過,這難道對我們是好事了?你們慕容家倒是可以看到秦晉大戰,兩敗俱傷,這等出賣背叛盟友之舉,如果換了是我,絕不會做的!”
慕容蘭輕輕地嘆了口氣:“你畢竟不是謝家的人,還算是獨立的,可以有自己的判斷,可我生是慕容家的人,死是慕容家的鬼,對於主公的命令,我沒有思考的餘地,只能服從。劉裕,我知道我對不起你,更對不起這壽春城中的將士,你要取我性命,我無話可說。但是,我不認為我有什麼錯,只是立場讓你我今夜成為了敵人,現在,殺了我吧,算是祭奠這全城死者的魂靈!也希望能讓你心安。”
劉裕一動不動地看著慕容蘭,這個絕色的美人,再次閉上了眼睛,他的心中開始激烈地作著鬥爭,時而因為想到了徐元朗等人的死,而恨得咬牙切齒,恨不得一刀殺了眼前的這個叛徒,但一想到這些年來,慕容蘭在自己身邊的那一舉一動,尤其是看著自己時的那種眼神,卻又是心軟下不得手,本來緊緊地握著刀柄的手,隨著內心的這陣起伏,開始漸漸地發抖了。
院牆之外,粗喉嚨大嗓子的胡人語言越來越近,伴隨著火光和腳步聲,明顯已向著這裡來了,朱齡石急道:“師父,速決吧,再不走只怕來不及啦!”
劉裕突然雙眼圓睜,一字一頓地說道:“慕容蘭,這一刀,是為了全城的死難者砍的!”
他猛地一刀揮出,刀風獵獵,朱氏兄弟為之色變,朱超石失聲叫道:“不要!”
慕容蘭的嘴角邊突然勾起了一絲笑意,神色變得如釋重負起來,也許這是她早就希望的結果,也算是一種良心上的解脫吧,畢竟,死在自己所愛的人刀下,為自己的罪行贖罪,對於現在的她來說,是最好的結局了。
可是當這一刀砍到她的肩頭時,她卻是嬌軀一震,設想中的這一刀碎骨斷筋,以快的不可想象的速度把自己一分為二,在靈魂脫體前也許能親眼看到自己的心肝五臟的景象,沒有出現,這一刀,很重,很沉,打得她幾乎肩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