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楊秋從睡夢中醒了過來,他的頭暈沉沉的,記得昨天夜裡的宴會上,那洋河大麴的後勁,可是前所未有地強烈,讓他一時間天旋地轉,而徐元喜那帶著笑容的臉,是他倒下前最後的記憶,他喃喃地自語道:“好酒!”
但是,緊接著,一股刺鼻的,帶著黴溼的臭味鑽進了他的鼻子裡,昨天的夜宴上的酒香和舞女身上的脂粉香氣,與之相比,居然是如此地強烈,而在這臭味之中,居然還有一些屎尿的味道,讓他差點一張嘴就吐了出來。
楊秋一下子坐直了身子,一縷陽光從頭頂的視窗投了進來,照在這處小屋裡,他這才發現,自己所處的,已經不是昨天的刺史府偏殿,不再是那個燈紅酒綠的會所,而一處陰冷,潮溼,骯髒的牢房,自己正坐在發黃的稻秸杆之上,而周圍一陣響亮的鼾聲此起彼伏,裡先等七八個跟自己一起前來赴宴的手下,正跟自己擠在一間牢房裡呢。
楊秋一下子回過了神,用漢語大叫起來:“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把我關在這個地方,徐將軍,劉幢主,有人嗎?!”
他這一叫,身邊的同伴們紛紛醒了過來,經過了一陣搖頭晃腦之後,所有人都意識到,自己已經成了階下囚,全給關在這裡了。
一陣平靜而有力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劉裕手裡持著一個火把,緩步而來,看著這些又叫又跳的氐人,微微一笑:“楊將軍,對你們的新住氣,不知是否滿意呢?”
楊秋咬了咬牙,長身而起,厲聲道:“姓劉的,你什麼意思,我等真心前來投奔,你們卻是設下這種陰謀詭計,把我等打入大牢,究竟是為什麼?”
劉裕冷冷地說道:“為什麼?楊將軍你自己不知道嗎?你們說前來投奔,卻不帶家屬,這兩千多人跟著你一起拋妻棄子,居然沒一個人去告發你,還真的是忠心耿耿啊。”
楊秋一下子瞠目結舌,額頭開始冒汗,一邊的裡先眼珠子一轉,換了一副笑臉,說道:“劉幢主,你們是誤會了,我們並不是所有人都來,不想前來投奔晉國的將士們,有一千多人,他們就回去了,只是他們答應,對上面謊報說我們已經戰死,這件事楊將軍早就說過了呀。”
劉裕輕輕地嘆了口氣,臉上露出了一絲鄙夷的神色:“可惜啊可惜,酒是個好東西,咱們漢人有句古話,叫酒後吐真言,昨天你們的那些手下們,喝酒喝高興了,一不小心就跟咱們的鮮卑兄弟說了實話,而且,可不止是一個人這樣說的哦!”
裡先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他張大了嘴,說不出話,楊秋仍然不死心,沉聲道:“那是喝高了胡言亂語,你們可別當真啊!”
劉裕冷笑道:“是麼,額白赤也是喝高了嗎?”他一揮手,一陣腳步聲響起,幾個強壯的軍士,架著一團爛泥似的額白赤,拖了進來,他哭喪著臉,看著楊秋:“首領,別硬抗了,我都全招了,晉人說,只要說實話,就可以饒我們一條命的!”
楊秋突然如火山爆發一樣地吼了起來:“額白赤,你這個沒用的廢物,昨天我是怎麼交代你的?一旦我們出事,你就馬上組織兄弟們攻城,救出咱們!可你倒好,你自己先叛變了!”
額白赤搖了搖頭:“首領啊,咱們的弟兄們,全給藥翻了,那酒,那酒裡有蒙汗藥啊,晉人狡詐,他們,他們早就伏了兵在附近,我們的人一倒,伏兵就衝了進來,把所有人都綁了,我,我這也是沒辦法啊。那個拓跋南兇得很,他說,他說不說實話,問一句就砍一個,我不能讓兄弟們都給他殺了,只能招認!”
楊秋長嘆一聲,邊上的幾個手下全都癱倒在地,楊秋咬了咬牙,看著劉裕,沉聲道:“事已至此,老子也不瞞你們了,不錯,我們就是天王派來做內應的,劉裕,你最好給自己留條後路,不然,天王大軍一到,城池破後,你就是死路一條!”
劉裕微微一笑:“你的那個天王要是有本事強攻下壽春,還用得著讓你們來玩內應這種低劣的把戲嗎?楊秋,不要在這裡吹大氣了,爺爺可不是給嚇大的。”
楊秋咬了咬牙:“既然如此,那你還等什麼,動手吧!”
劉裕笑著一揮手,身邊的兩個軍士開啟牢門,把額白赤推進了這個牢房,裡先等幾個囚徒衝上去就把他拉到牆角,好一陣拳打腳踢,慘叫聲在牢房裡迴盪著,劉裕搖了搖頭:“同是天涯淪落人,這又是何必呢?楊秋,我們漢人不是你們兇殘好殺的野蠻胡人,你們的生死,應該交由謝鎮軍來定奪,現在秦軍即將到來,我們沒辦法把你們轉移檻送廣陵,所以,你們只好在這裡委屈幾天了,不過,這回我們可沒有美酒和羊肉串來招待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