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玄和王恭的臉色同時一變,相視一眼,看向了謝安,謝玄訝道:“侄兒此策為何會導致大晉的滅亡?還請相公大人垂示。”
謝安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了在一邊的謝道韞,說道:“道韞,你說為何呢?”
謝道韞的嘴角勾了勾,對著謝玄說道:“因為兩淮之地,是不可以不戰而棄的,一旦失了兩淮,讓秦軍輕易地兵臨長江,那我們大晉的內部,就會有變化了,人心一散,不是靠著長江天險就能阻擋的。”
王恭奇道:“為什麼不戰而棄兩淮,人心就會散呢?要是秦軍到了江邊,只會大家更加精誠團結才是。”
謝道韞搖了搖頭:“王秘書,你和幼度都搞錯了一件事,那就是並不是所有世家都會因為大晉的滅亡而滅亡的。當年永嘉之亂,神州陸沉的時候,北方的不少大世家並沒有南遷,而是選擇在胡人朝廷裡為官,照樣過得不錯。如果是苻堅這樣的仁君為帝,更是有人會這樣做了。”
謝玄倒吸一口冷氣:“姐姐是說,我大晉會有些世家大族內通外賊?”
謝道韞平靜地點了點頭:“不錯,任何一個家族都會考慮自己的利益,我們謝家多年執政,家運即國運,大晉若亡,我們謝家必然沒落,所以沒有退路。但是別的家族就不一定了,尤其是本土的僑姓大族。”
王恭若有所思地點著頭:“你說的是,張,吳,朱,陸,沈這些吳地豪強?”
謝道韞正色道:“是的,就是這些土著大姓,當年大晉建國,王丞相過江之時,靠了各種手段,以我們這些外來北方大族的部曲,加上朝廷的權力,壓制了這些土著家族,佔了他們的地,分了他們的權,就好比我們現在的這個始寧山居,以前就是沈家的地方呢。從本質上來說,他們跟我們並不一條心,甚至會多少恨我們這些外來家族呢。”
王恭冷笑道:“那又如何,他們無權無勢,昔日的那些莊園,人口也多歸於我們所有,還敢造反生事不成?”
謝玄有些聽明白了,嘆了口氣:“不,阿寧,家姐說得有道理,這些家族當年給我們這些北方大族所壓制,雖然土地,人口大大減少,但是作為回應,我們大晉一向不在三吳之地徵兵,糧稅收的也不多,所以這回我組建北府兵,只能考慮用兩淮流民,根本不能指望在這裡徵兵。”
“但是兩淮流民雖然不少人的家在京口,但更多的人,家族是在江北兩淮地區的,如果我們不戰而退,那這些人的妻子兒女只怕要落入秦軍之手,軍心勢必有所動搖,這時候我們要是在吳地想徵兵徵糧,只要這些土著家族帶頭鬧事,那後果就嚴重了。”
謝道韞嘆了口氣:“還有一點,就是天師道的問題,多年來,天師道一直在吳地傳道,在這裡深孚眾望,象他們的太上教主杜子恭,就給此地父老視為神人,影響力遠遠大過聖上和我們這些大家族,從前一段的表現來看,從軍的那些天師道眾都是有不可告人的野心,在軍中都四處傳道,拉攏北府軍士,他們若是覺得我們大晉沒有抵抗秦軍的能力,也許就會給自己留條後路了,在三吳之地煽動民變,也不是不可能的。”
王恭勾了勾嘴角:“可是,如果我們退過大江,有大江為阻礙,他們也不可能跟秦軍互通訊息的。沒有外援,光靠什麼吳地土著或者是天師道的人,想要生事,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謝道韞微微一笑,朱唇輕啟:“要知道江南的形式,未必一條大江就能阻擋的,如果這些土著家族有意裡通,或者是天師道有意投敵,他們完全可以靠著對本地的熟悉,偷偷派人過江通訊,千里江防,不可能完全堵住。再說了,真要起兵的話,就是北方秦軍,也不可能不知道的。”
王恭嘆了口氣:“那有何良策可以應對?要不要提前把他們管制起來?”
謝安平靜地搖了搖頭:“不行,大敵當前,再分心來對付自己人,只會亂上加亂。這些土著士族不會一開始就投降秦軍,他們會觀望時局,如果覺得我們大晉能贏,自然不會鋌而走險,這就是老夫說,不可以不戰而棄兩淮的原因。”
謝玄長舒了一口氣,說道:“侄兒明白了,如果不戰而退,即使在軍事上是可行的辦法,但是這些人會以為我們是畏懼秦軍,一潰千里,到時候人心惶惶,有些人就可以趁機散佈流言,說我們在江北戰敗,立足不穩,只能退往江南,而因為我們要對抗秦軍,必然要在吳地加稅徵糧,甚至抽夫徵丁,更容易激起民變了。到時候強敵在江北,內亂起於江南,就是不可收拾之勢!”
謝安點了點頭:“是的,所以如果退到了江南,不戰而棄兩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