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融的眼中光芒閃閃,他在思索慕容的話的真偽程度,久久,他才看著慕容農,沉聲道:“你說你的這個兄弟,叫慕容麟?可是當年那個出賣過你阿大的庶子?”
慕容南點了點頭:“陽平公好記性,連卑職那個不成器的兄弟都還記得啊。”
苻融冷冷地說道:“你慕容家可是人才輩出啊,這些後輩中的傑出人物,由不得我不記牢一點。這個人當年出賣你爹,甚至害死了你爹的第一個夫人大段氏,你爹居然還留著此子?”
慕容農嘆了口氣:“年輕人總有犯錯的時候,家父說過,他的叛逃也是為了向母親盡孝,不怪他,要怪只怪他母親為了保自己的榮華富貴,在他逃歸之後馬上就嚮慕容評和可足渾氏舉報了家父的叛逃,害得家父差點不能生入大秦,而大母也因此而死。所以滅燕之後,家父處死了那個女人,但留了麟弟一命。這些年他一直奮發圖強,練的也是我們兄弟裡最苦的一個,就是想一洗自己身上的恥辱。”
苻融冷笑道:“他連殺母之仇也不想報了?”
慕容農的眼中冷芒一閃:“是他母親錯在先,當年他也曾極力勸阻其母的做法,但是於事無補,事後他一度想要自殺,但按我們鮮卑慕容氏的風俗,如果做了錯事的男人,自殺而死,就是懦夫,他的靈魂死後也不配進入祖先的獵場。所以他選擇了活下來,立功贖罪。”
苻融點了點頭:“這次他執行了這麼危險的任務,孤身入敵城,還要放火燒糧,就是對自己的贖罪,是嗎?”
慕容農微微一笑:“正是如此。老實說,麟弟主動請纓擔當這個任務的時候,連家父都非常感動呢。儘管這麼多年來,他只把麟弟跟其他的細作一樣無差別培養,但這種九死一生的事,還是捨不得自己的兒子去,訣別的那個場面,實在是太感人了,我現在想到了都想要哭呢。”
苻融長舒了一口氣:“你們慕容家既然在這壽春城經營多年,為何不把此事報告給天王呢?”
慕容農平靜地搖了搖頭:“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失身。兵法裡用間篇的基本原則就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當年家父好不容易在晉國埋下了這根線,自然不希望它斷了。這些年來在大秦,先丞相一直置疑家父的忠心,甚至主動陷害,而陽平公您對家父又是這樣的看法,家父又怎麼能把此事上報呢?”
苻融冷笑道:“不報告給我們,也可以報告給天王啊。你父親如果真的忠於大秦,此事就應該早早彙報,如果我們早知道這個情況,也許上次出兵就能拿下壽春了,又何至於君川慘敗?”
慕容農嘆了口氣:“陽平公,這壽春畢竟是晉國淮南的重鎮,如果淮北都不能拿下,又怎麼可能兵臨壽春呢?這回若不是天王起百萬大軍,晉人畏懼,又怎麼可能不戰而棄淮北,讓我們這麼容易就打到壽春?”
“先丞相在世時,總是極力阻止天王起兵伐晉,就算有些小規模的邊境衝突,也不至於打到這裡。現在天王自己有雄心消滅晉國,而當初又是家父支援了他的這個雄心,到了這一步,還把自己多年的情報和眼線再藏著,就是對國家不忠了。於是家父在聽說大軍兵臨壽春的時候,馬上就派我前來這裡,一來是向陽平公獻策,二來是和麟弟取得聯絡,裡應外合,一舉破城!”
苻融沒有說話,他陷入了沉思,慕容農的話裡滴水不漏,一點破綻也沒有,什麼事情都是這麼合情合理,他心裡自語道,難道我和錄公都錯了嗎?慕容垂當真是忠誠之人?
慕容農看著苻融的模樣,知道他在想什麼,正色道:“若說家父一點也沒有私心,也不盡然。對國家忠誠是一回事,但他在壽春佈局多年,就是三個月前,君川還在打的時候,他就秘密安排麟弟潛入壽春作準備了。若是陽平公真的強攻取下壽春,那他多年的佈置就算白費,甚至麟弟都可能與城玉石俱焚,這點,是家父不願意看到的事,所以才讓卑職前來。”
苻融這下心中再無疑慮,哈哈一笑,拍著慕容農的肩膀,說道:“原來如此,一來是捨不得這功勞,二來是不放心自己的兒子,所以才來知會本帥一聲,慕容將軍啊慕容將軍,明明是你有求於我,卻說的好像幫了我一個天大的忙似的。真不愧是老狐狸啊。”
慕容農的臉微微一紅,低聲道:“其實家父一再建議天王南征,也是因為多年入秦之後,沒有立什麼功,咱們都是胡人,不象漢人那麼多花花腸子,有功則賞,有過則罰,很現實。王丞相當年只怕也是知道家父打仗厲害,怕他因戰功得官,將來凌駕於自己之上,才會多方阻撓。”
苻融收起了笑容,佯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