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裕冷冷地說道:“自古道不同不相為謀,盧元龍(盧循的小字),你就別打這種主意了,我這個人不信命,也不信鬼神這些虛無的東西,而且,從你們這幾位少時舊友的身上,我也算是看透了你們天師道,以後最好是井水不犯河水,大家相安無事的好。”
盧循微微一笑:“寄奴,你就沒想過,我為何要加入天師道呢?”
劉裕沒好氣地說道:“因為你盧家在大晉做不了官,所以乾脆一咬牙加入了天師道,靠著這些神神鬼鬼的名堂,也許能另謀他途呢。”
盧循嘆了口氣:“寄奴,別這樣,咱們同是天涯淪落人,我盧家的家世,你可能並不太瞭解,謝家很清楚,但他們不太可能會對你說,今天正好趁這機會,我們也開啟心門說說心裡話,如何?”
劉裕心中一動,以前在京口的時候,盧家就跟別的人家不太一樣,極少好勇鬥悍,那盧循的父親盧嘏,成天手不釋卷,不務農活,也不知道如何維持生計,跟京口的鄉里鄉親,是那麼地格格不入,後來徐家趁亂起事,盧家也跟著淪落,徐道覆和盧循在幼年時就離開了京口,家族的來歷,也就無人關心了,不過今天這盧循主動提及此事,也可以遂了自己多年的好奇心。
於是劉裕點了點頭:“我只聽說過,你家好像是北方望族,不知為何會在京口落戶,正好今天有點時間,你不妨說來聽聽。”
盧循點了點頭,說道:“我盧家有著光榮的歷史,最早的時候,就是春秋戰國時的齊國宗室,分封在盧地,因封邑得姓,後來齊國內亂,田氏代姜,我盧氏一族也因此而逃亡,最後落戶在了當時還是蠻荒之地的楚地淮北,也就是你祖上的彭城一帶。”
劉裕睜大了眼睛,奇道:“什麼?你家祖先是彭城人?”
盧循微微一笑:“寄奴,我知道你家是漢高祖劉邦的弟弟,楚元王劉交之後,也是祖籍彭城,巧合的是,我盧家先祖,就是漢高祖劉邦的自幼至交,同鄉人盧綰。後來劉邦起兵,盧綰一生相隨,最後官至燕王,鎮守北境,可謂裂土封疆,榮光一時啊。”
劉裕突然笑了起來:“盧元龍,你是欺我不讀書麼?別的事情可能我未必清楚,但楚漢相爭這段,無論是史書還是兵書我都是爛熟於心,你說的那個盧綰,後來不是叛漢入匈奴了麼?最後還死在了匈奴,怎麼又成你祖宗了?”
盧循的臉色微微一紅,說道:“你既然熟讀這段歷史,就應該知道錯不在先祖那裡,而是劉邦登基稱帝之後,猜忌心太重,對昔日一起打天下的老弟兄們一個個痛下殺手,韓信,彭越,英布這些為他建國立下大功的老弟兄,哪個得了善終了?先祖也是看到這些人的下場,被逼無奈才會割據自立的,只是想求個安穩而已,不然他年過六旬的老人還要起兵謀反作什麼?”
劉裕嘆了口氣:“好像你說的也有幾分道理。不過你家這個祖先,後來就一直在匈奴了嗎?”
盧循搖了搖頭:“沒有,匈奴畢竟是蠻夷之邦,一時避難可以,但長久居住是不可能的,後來我盧氏後人從匈奴重新歸漢,到了東漢末年的時候,經學大師,同時也是著名的大將,平定黃巾軍的大英雄盧植,就是我范陽盧氏的得姓始祖。”
劉裕點了點頭:“盧植我聽說過,大大的有名,想不到居然是你家的祖先。不過他不是在幽州范陽嗎?你怎麼又會來京口?”
盧循微微一笑:“你劉裕的先人也不是世居江南吧,不也是從北方遷了過來?永嘉之亂,各路軍閥與胡人紛紛自立,西朝(西晉)滅亡,當時身居尚書之職的我五世祖盧公諱志,捨身扞衛晉朝末帝,最後在勤王的路上,被胡人軍隊俘獲,連同幾個兒子,一起英勇就義,也算是以一腔熱血,扞衛社稷了。”
說到這裡,盧循的眼圈紅紅的,神色肅穆,語氣也變得憂傷起來,就連一直當故事和笑話聽的劉裕,也不免黯然,想起那神州陸沉,蠻夷橫行的悲慘歷史,不免咬牙切齒,雙拳緊握。
盧循緩了緩自己的情緒,繼續說道:“只有志公的長子,盧公諱諶,也是我的曾祖父,活了下來,他成功地逃過了胡人的追殺,投奔了當時在北方唯一還在堅持抵抗的晉國大將劉琨,成為他的左膀右臂。”
劉裕猛地一拍手:“男兒當為劉琨,祖逖,國難當頭,奮起保家衛國。你說到這裡我知道了,劉琨最後失敗前還寫了首詩,詩名就叫贈盧別駕,裡面有何意百鍊鋼,竟成繞指柔,這是大英雄在走投無路,即將就義之前寫的絕命詩,連我這個粗通文墨的人,讀起來都會感同身受,淚溼衣衫。”
盧循嘆了口氣:“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