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半個時辰之後,東城,甕城城牆。
劉裕一身鐵甲,背插百鍊宿鐵刀,手持大弓,倚在甕城的城頭,目光死死地盯著城門內側的一面城牆,而慕容蘭一身黑色的夜行軟甲,雙刀插在其兩條小腿的外側,面當遮住了她絕美的容顏,只有一雙星星般的黑色眸子,在城頭昏暗的燭火之中,閃閃發光。
城中響了幾聲梆子聲:“三更,三刻,白虜圍城,小心火燭!”
而城中的號哭之聲不絕於耳,“哥啊,你一路走好。”
“三弟啊,安心上路,我們會為你報仇的!”
諸如此類的聲音,配合著各種燒紙錢的味道,瀰漫全城,這是劉裕特意安排的,為的就是讓城外的西燕軍相信,長安城仍然沉浸在悲傷之中,一時難以自拔,而讓他們更加堅定夜襲的決心。
慕容蘭的秀眉微蹙,低聲道:“三更快到一半了,還是沒有敵軍夜襲,劉裕,這回是不是你判斷失誤了?”
劉裕微微一笑:“就算失誤了也沒什麼,這時候小心使得萬年船,攻城戰是極不公平的,攻方可以失敗九十九次,只要成功一次,那城就破了。而守方就算打退了敵軍九十九次,只要一次失利,那也會前功盡棄,就算沒有夜襲,能發現城中敵軍的秘道,以及藉著查敵軍的秘道,把城中的百姓組織起來,人人有事做,也是好事。”
慕容蘭輕輕地嘆了口氣:“劉裕,你若是今天陪著楊定出擊,也不至於這樣。也許,西燕軍早就會給你打敗了。”
劉裕搖了搖頭,正色道:“不可能的,這一戰的失敗,早就註定,我去不去都一樣,楊定過於驕狂,他不會聽我的話,今天他是看到李辯先行劫營成功,這才動了心,主帥如果失去了理智,那沒有人能救得了他。”
慕容蘭勾了勾嘴角:“這麼說,這個結果是你早就料到的了?可是明知會輸,為什麼還要把自己置於這樣危險的境地?這可不象是你的做法。”
劉裕微微一笑:“我又不是神,就連那個王神仙都預測不了勝負,我只知道楊定會輸,卻不知道他會一戰輸掉所有。本以為會是敗而不潰,還能留點反擊的餘力,可現在卻是連野戰的本錢也沒了。不過也沒到絕望的時候,只要能守住長安城,十天半個月之後,事情就會有所轉機。”
慕容蘭的心中一動:“有轉機?怎麼可能呢。長安城現在外援斷絕,不會有人來救他們了。我覺得你應該想想怎麼帶回玉璽回晉國,也比在這裡徒勞守城要來的好。”
劉裕搖了搖頭:“西燕軍內部矛盾重重,當他們實力沒有壓過秦軍時,可以一致對敵,但現在勝利在望,慕容永就不會居於慕容衝之下了。今天在城外坑殺戰俘的時候,我看的很清楚,慕容永無此意,只是他也阻止不了瘋狂的慕容衝。你大哥那裡的冊封一到,他大概就會動手了。”
慕容蘭點了點頭:“我已經飛鷹傳書給大哥了,他一定會按這個意思辦的,反正只是給個王爺的虛銜,連翟斌當初都給了,給慕容永也沒什麼。只是冊封令不可能是飛鷹傳來,得派正式的使節來宣詔,大概需要十天半個月的時間。你說的轉機,就是這個嗎?”
劉裕微微一笑:“這只是第一個變數。第二個變數,就是嶺北的姚萇。”
慕容蘭微微一愣:“姚萇?他不是坐山觀虎鬥嗎?又能有什麼變數?他總不可能在這個時候來救苻堅吧。”
劉裕搖了搖頭:“他當然是一頭狡猾的獵豹,但不會等到關中給慕容衝禍害得人煙斷絕,成為一片死地。他要的是一個人口眾多,物產豐富的關中,以作為自己建國的基礎,所以,我想他更不希望慕容衝血洗長安。一定會做些手腳,逼西燕軍早點離開這裡,最好是現在。”
慕容蘭笑道:“他有這個能力嗎?羌軍的戰鬥力可是不敢恭維啊,碰上西燕軍,死的不要太快,畢竟燕軍現在盡得秦軍鐵騎裝備,可以弄出兩三萬的甲騎俱裝,又有慕容永這樣的名將坐鎮,姚萇就是再狡猾,也不是對手。”
劉裕的眼中冷芒一閃:“未必需要在戰場上趕走西燕軍。上次在請王嘉的時候我就發現,西燕其實面臨的糧食壓力,並不比長安小多少。他們也有幾十萬的部眾,每天消耗的食物,也是巨大的數量,這些鮮卑人現在還可以靠吃部落的牛羊來維持,但一直耗在長安城外,沒有地方可以放牧,又不種莊稼,牛羊總有吃完的時候,現在關中殘破,各村各鄉結塢自保,想搶糧食也沒這麼容易。”
慕容蘭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就是說,姚萇可以卡西燕軍的糧道,逼他們早點離開嗎?”
劉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