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矽看向了人群之中,一箇中等個子,四十多歲,精明強幹的中年人,笑道:“當然有,他叫賀蘭悅,是賀蘭訥的堂弟,也是第一批來投奔我的人。”
劉裕的眉頭一皺:“是賀蘭訥派來試探你的嗎?”
拓跋矽搖了搖頭:“不,他是賀蘭部的遠親,雖然也姓賀蘭,但早已經分家獨立,並不跟賀蘭本部在一起,他自己也是個幾百帳落的小頭人,來投奔我,沒有奉任何人的命令,只是因為他認定了我拓跋部才是草原正宗的霸主,而我拓跋矽是天命之子,註定擁有草原。”
劉裕嘆了口氣:“我其實挺佩服你的,一個少年,流落在外十幾年,剛一回草原,就有這麼多人拋家舍業地來投奔你。”
拓跋矽笑道:“劉裕阿幹,我相信,你如果現在回晉國,只要一聲令下,那些給你在戰場上救下的兄弟們,也一定會這樣做的,那天我親眼看到了你是如何不要性命地掩護兄弟們撤離的,我當時就在想,如果我是你救下的一個晉軍,這輩子一定會生死相隨。”
劉裕勾了勾嘴角:“我救兄弟只是因為他們是我的兄弟,戰友,同袍,沒想著回報。”
拓跋矽點了點頭:“但來投奔我的這些部下,是想要回報的,而我收留他們,也是要作出許諾,一旦將來真的能奪取大漠,那他們自然也會得到豐厚的好處,若不這樣做,我無法立於這世間,而他們來投奔我,也是看準了我的身份,可以說,你是靠自己的實力和人格魅力爭取兄弟,而我,靠的還是我們拓跋家的祖先。”
劉裕微微一笑:“拓跋阿幹,不要過於謙虛了,我相信,以你的本事,最後你的這些部下,兄弟們,會看中你本身的才能,而不是你的血緣。若論拓跋氏的血緣,並不止你一個,你的小叔拓跋窟咄,包括那個弒殺你祖父的拓跋寔君的兒子拓跋渥,現在都分別自立,但是,投奔他們的人,卻沒有幾個。”
拓跋矽冷笑道:“一個是匈奴人的傀儡,一個是弒父叛賊的兒子,自然不會有人追隨,現在我已經有了足夠的實力,足以自立,但此時自立,有可能會促使獨孤部和賀蘭部聯手對付我,即使能擊敗他們,也會消耗很多的兵力和時間,得不償失,慕容垂正在抓緊安撫河北,恢復生產,一旦讓他緩過氣來,一定會來草原上消滅我,我必須保留儘可能強的草原實力,對付外界的強敵,而不是把血在內戰中流乾。”
劉裕點了點頭:“所以你仍然準備孤身前往賀蘭部?你就不怕賀蘭三傑畏懼你的聲望,會對你下手嗎?有了獨孤部的教訓在先,只怕他們不可能不作防備的,而且你也說過,那個賀蘭盧,跟慕容家的關係非同一般。”
拓跋矽笑道:“凡事要設身處地地從對方的角度來考慮,所謂謀定而後動,就是如此,比如我知道劉顯需要維繫一個獨孤部忠於拓跋氏的好名聲,以收各部人心,所以他必然不會一開始對我下手,而一旦他信了賀蘭敏的話,認為自己是天命所歸,各部歸心,就會誤判形勢,覺得我的存在,是對他的阻礙了,這個時候我再適時地脫離獨孤部來七介山,就會給他看成是叛離之舉,不知不覺之間,他把主僕君臣的關係弄反了,這才會今天帶人來殺我,無論勝敗,他獨孤氏幾十年來積累的忠臣之名,已經毀了,就算他能殺了我,也必然眾叛親離,部眾離散。”
劉裕嘆了口氣:“你的分析很準,劉顯就是這樣一步步地落入你的圈套之中,而不自覺。”
拓跋矽點了點頭:“那是因為獨孤部從來都是想自己成為草原霸主,包括從他的父親劉庫仁開始,就是如此,所以權力會矇蔽他的雙眼,讓他失去理智的判斷。可是賀蘭部的情況,與之正好相反,獨孤部的先祖是漢室宗親,向來自認有高貴的血統,成為草原霸主也是理所當然,可是賀蘭部從一開始就只是一個匈奴的僕從部落,從沒有接觸過草原上的核心權力,連左右賢王,四面單于也沒有當過,在他們的潛意識裡,只想當你們漢人所說的一方諸侯,永遠地能保有自己的領地,慢慢發展,而不是想著趁機自立,問鼎汗廷。”
“一個真正有野心,有大志的部落,是絕不會跟中原的政權合作,成為他們在草原上的帶路者,那樣只會給所有草原部落所鄙視,群起攻之,而賀蘭部為了維繫和慕容燕國的關係,和他們明裡暗裡合做多年,這在草原之上幾乎人所共知,所以,賀蘭部並不想爭草原的汗位,那就跟我沒有根本性的衝突,加上我娘出自賀蘭部,如果我成為草原霸主,對他們是有利的。”
劉裕笑道:“可是他們受慕容氏的控制,若是慕容垂下令他們來殺你,他們會不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