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鎮惡的臉色微微一變:“寄奴哥你不是要收拾廣州的人心嗎?甚至是要帶上前任的廣州刺史吳隱之。如果是按你這個說法,沈田子所部的沈傢俬兵喜歡洗掠百姓,軍紀不好,那不是跟你的這個說法違背嗎?”
劉裕冷冷地說道:“治理一方百姓,需要恩威並施,廣州的漢人豪強大族,多年來一直依附天師道的妖賊,這次出兵作亂,整個嶺南幾乎是全境響應,無論是那些蠻夷的部落,還是漢人大族,在這場動亂之中,都出了大力,犯了很多罪行,如果這回我軍從海上攻擊廣州,他們又繼續據城,或者是退入山林之中作亂,你覺得我還要繼續把他們當成忠順良民來安撫,而不加任何懲戒?”
王鎮惡咬了咬牙,說道:“道理上確實是這樣不假,不過,如果因為誅滅亂黨反賊,在廣州多造殺戮,豈不是對於我們施展仁義,爭取人心的原則有所違背嗎,以後再要統治廣州,是不是就會困難了?當年諸葛孔明徵罰南中時,是七擒七縱孟獲,從而收得了人心,這才應該是我們這回攻取廣州的原則吧。”
劉裕搖了搖頭:“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如果有法不依,有令不行,對於忠於朝廷的義士不加以獎勵,對於叛亂的首領和幫兇們不加以懲戒,那就是賞罰不明,恩威不施,早晚會有再次的動亂。”
“你說的諸葛亮的七擒七縱孟獲,聽起來是非常美好的故事,但仔細想想,孟獲為何第七次才投降呢?難道之前他沒有給感化嗎?孟獲是七次被擒了,可是那些跟隨他叛亂的部下呢,他們每次都是被俘虜以後再放,還是大多數人是在戰場上給殺死了呢?”
王鎮惡笑了起來:“恐怕大多數人是戰死沙場了吧,寄奴哥這樣一說我才明白了,孟獲七次叛亂,其實每次叛亂,給鎮壓下來都是會有慘重的傷亡和損失,他每次去投奔,去煽動不同的部落起兵,最後就是南中幾乎所有的大部落,都因為他的叛亂而受到了沉重打擊,也不再具有再次叛亂的能力了,最後,孟獲不降也得降,哪怕他不降,恐怕也會給別的部落斬殺,獻首諸葛亮呢。”
劉裕點了點頭,說道:“正是如此,諸葛亮七次放縱孟獲,其實就是有七次出兵攻滅叛亂各部的機會,也是能向南中各部,尤其是幾百年來很少能接觸到中原軍隊的各部,展現一下朝廷大軍的本事,讓他們收起叛亂之心,這叫恩威並施,世人只見諸葛丞相的恩,卻忽略了他的威呢,七擒孟獲,也是在南中地區殺人數萬,滅部數十的大戰,打掉了這些蠻夷部落叛亂自立的野心,從此後百餘年,直到現在,寧州各部,再不敢生出大規模叛亂之心呢。”
“對於廣州,也是如此,無論是蠻夷部落還是漢人大族,因為以前天高皇帝遠,朝廷很少對廣州用兵,所以只屈伏於本地大族和部落首領,動不動就來個割據一方,不從王命。以前吳隱之父子在廣州的時候,也只能控制廣州一城而已,只不過是因為他不象別的刺史那樣貪婪,到處索要賄賂和貢品,所以大家敬重吳隱之的私德,願意賣他個面子,為之效力罷了。”
“可這種針對於私人的回報和聽令,對國家是沒有好處的,妖賊攻打廣州,吳氏父子在廣州苦戰近半年,開始還有些外部援軍,但兩個月後就無人來援了,所有的部落和漢人豪強,全都是坐視妖賊攻城罷了,他們並不忠於國家,甚至也不想為了吳隱之而賠上性命,所以廣州最後被妖賊火攻而淪陷,死者數萬,他們的首級被斬下做成京觀,以震懾廣州各地的部落和豪強們,如此慘無人道的暴行,換來了廣州當地豪強們的反抗,還是臣服呢?”
王鎮惡不假思索地回道:“廣州各地的人士,全部屈服於妖賊,蠻夷首領如殺千摩等人,更是主動投靠了妖賊,為他們平定各地的部落,不從的部落,就全部消滅,現在我終於明白,這畏威而不懷德,這才是真正的人心啊。”
劉裕的眼中冷芒一閃:“所以恩威並施,先威後恩,這點是沒錯的,當年就算是對沈家,我們也是在戰場上先徹底擊敗他們,然後誅殺被俘虜的沈氏族長和叔伯輩的十餘名主謀,但後來沈家五虎難道會為了報父仇而一條路走到黑嗎?他們最後還是帶著剩餘的部下,走出山寨,向我們投降了,這些年也只敢提父祖輩被妖賊蠱惑,恨那孫恩盧循給他們沈家帶來的災難,卻不敢向我們這些真正的殺父仇人說半個復仇之字。”
王鎮惡笑道:“我一直以為,他們是真心地悔過,反思了,不過聽寄奴哥你這麼說,他們沈家好像並不是真正地從心底裡臣服啊。”
劉裕冷冷地說道:“人性本就是如此,沈家是在吳地幾百年的豪強大族,向來是把家族置於國家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