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龍生有些意外,這個問題他並沒有非常認真地考慮過,沉吟了一下,才說道:“我想,是王猛早早地看出了前秦的外強中乾,內部各種族之間的矛盾很大,一觸即發,尤其是慕容氏的這些鮮卑人,是出了名的野心家,前秦強大時會潛伏恭順,一旦國家有難,必會趁勢作亂。”
“另一方面,王猛本身也是漢人,內心深處還是以東晉為正溯衣冠,他是不想在自己的手上親手建立起一個消滅東晉的強大胡人國家的,就算苻堅尊重他,重用他,聽他的話,也不能保證秦國的後世君主也能跟這一樣,一旦來一個苻生那樣的暴君上位,強迫和欺壓漢人,甚至毀滅漢人的文化傳統,那他可就是千古罪人了,所以,我料王猛的真實想法是讓前秦和東晉共存。”
“這個共存,是指兩國並立,以和為貴,不發生大規模的戰爭,北方中原在他的治下,能慢慢地移民易俗,讓兇殘野蠻的胡人統治者,能學習到漢人的周禮儒家這套,講禮儀,行仁義,讓普通的胡人百姓,能安居樂業,從遊牧打仗,變成定居農耕,幾十年,上百年地下來,他們也會變得跟漢人沒什麼區別,到了這個時候,才可以考慮南北統一的事。”
黑袍滿意地點了點頭:“知大勢者,羅龍生也,你分析得很好,這就是王猛的矛盾之處,東晉雖然是漢家衣冠,但是等級分明,世家大族控制了絕大多數的權力和資源,下層的人士想要出頭,難於登天,當年王猛在關中隱居未出山之前,也曾經面見過桓溫,兩人談得頗為投機,而桓溫也認可王猛之才,想要帶他回東晉做官,卻被王猛最後拒絕了,因為他看出,他在東晉,是無用武之地的,最多當一個桓溫的高階幕僚,而就算是桓溫的幕僚之中,也不乏郗超,王旬這樣的世家子弟,這些人就算能力稍遜於他,也不會讓他出頭的。”
羅龍生的眉頭一皺:“那時候的晉國,人才濟濟,謝安,郗超,王旬其實都是非常優秀的人材,王猛能和他們共事,未必是壞事,而且謝安如果連劉裕都可以提拔,也不是那種嫉賢妒能的人,為何就一定不用王猛呢?”
黑袍冷笑道:“王猛和謝安是同輩的人,謝安和劉裕是差了兩輩的人,而且那時候謝安已經身居相位,這時候提拔劉裕是對於後輩的提拔,並不會影響他的利益,而且,這是有想用劉裕以後保謝家,甚至是拉劉裕以後進入黑手乾坤的想法在內。”
“可是王猛,他如果在桓溫的時期來東晉,是一定會給打壓的,一方面,他的能力不弱於甚至是略強於當時的東晉世家中的這些人才,公平競爭的話,也許會上位,但這個上位,也不完全是靠能力,而是靠他特殊的身份與關係。”
羅龍生的神色一凜,若有所思地說道:“你說的這個關係,是指和桓溫的關係吧。”
黑袍嘆了口氣:“正是如此,桓溫是有篡位之心的人,這點天下皆知,絕不是什麼忠臣,在他手下的那些幕府裡的世家子弟,並不是完全被桓溫所用,也有監視他,勸諫他的作用,並不能算是桓溫的自己人,桓溫手中有軍權,但朝政之權卻歸於這些世家子弟,這也是制約桓溫篡位的最後一道防線,所以,他需要一個完全站在他這邊,又肯助他篡位的人去當朝臣,這就是他想帶走王猛的原因。”
羅龍生笑道:“郗超難道完不成這個任務嗎,他雖是世家子弟,但是桓溫的死黨啊,而且桓溫也知道郗超是黑手黨成員的身份,拉攏了郗超,不也等於是打入了黑手黨內部嗎,何必要再加個王猛呢?”
黑袍平靜地說道:“一個郗超並不保險,而且對於這種權謀家來說,這太危險了,郗超隨時可能會背叛他,兩者畢竟立場有別,他想著郗超幫他控制朝政,郗超還想著藉機在軍中發展自己的勢力呢,兩邊只是合作關係而已,郗家同樣是開國以來的大世家,地位不在桓家之下,以後如果在揚州以北伐的名義組軍,就有可能讓桓家不能獨大了呢。所以,找一個在南方毫無根基,完全由他一手提拔起來的王猛,顯然更符合桓溫的利益,至少,可以讓他多一道防線。”
羅龍生笑了起來:“這就象神尊你要找使徒作為另一個神尊的繼承人,也是要多方下注,多立幾個使徒,是這個道理吧。”
黑袍微微一笑:“差不多吧,王猛何等的精明,對於南方晉國的內情是一清二楚,他才不願意捲進這東晉內部的紛爭,成為別人的棋子呢,而且他知道桓溫的北伐只是為了自己的篡位爭取名聲罷了,並不是真心地想要收復舊山河,自己若是真的幫了他,以後哪怕桓溫上了位,那自己也不會在青史上留下什麼好的名聲,而會成為一個篡位者的爪牙和幫兇,這是王猛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