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道規的嘴角微微一勾,說道:“在青州確實可以這樣,那對陶淵明不也同樣可以如此嗎?他勾結外國,私通敵軍的事情可是鐵板釘釘的,自己也承認了,至於給徐道覆劫走,不管是不是他主動的,也是事實,我們若是跟庾悅做好交易對上口徑,那陶淵明不向有司主動投案坦白,反而是秘密來會見你,這明顯是有陰謀的,將其就地正法,不也是效青州殺韓範,封疆的舊事嗎?”
劉穆之搖了搖頭:“道規啊,不一樣的事,看似都是以私通外國之罪來依國法處決,但實際上,在青州,是幾乎所有的其他家族都想著扳倒韓範,封疆二人,甚至是連韓家,封家的一些支流庶族,也參與了聯名,一來是洗脫自己的干係避免受牽連,二來也是想借此之機奪取家主之位呢。這人心之險惡,複雜,我看到這些密報時都膽戰心驚,甚至連韓範,封疆的父輩,祖輩當年在西晉末年,如何地勾結,投降曹嶷,石虎這些異族大敵的罪證,都清楚拿出來了呢。”
劉道規倒吸一口冷氣:“這麼厲害?這百年前的舊賬也能翻出來啊。”
劉穆之點了點頭:“是的,這些投降外賊的罪證,包括何人主使,何人執行,事後得到多少好處,都一一寫明瞭,因為他們的祖上可能百年前跟韓範,封疆這些嫡流的祖上是兄弟,家族內部就是作了安排和取捨的,甚至為了保家族利益,確保無論是外敵入侵能勝利,還是堅守本地能笑到最後,會安排不同的兒子站在不同的陣營,有的是全力抵抗以示忠臣,有的則是當了引狼入室的漢奸賣國賊,到最後,這些全力抵抗的往往下場很慘,就算不身死族滅也是要被奪去大量的土地,人丁,所以最恨韓範和封疆的,還不是那些外姓豪強,而是他們的同宗兄弟,儘管早就出了五服,但還是同樣的姓韓和姓封呢。”
劉道規長嘆一聲:“聽起來不可思議,但人性就是如此,嫉妒,永遠是最容易讓內部分裂,手足相殘的,想想從漢朝的七國之亂到西晉的八王之亂,不都是這樣嗎?所以大哥一直教導我們,一定要兄弟齊心,即使是二哥他很過分,甚至是壞了大哥的名聲,我們也一直沒有真正的按國法處理他。我知道很多人藉此事嘲笑大哥的國法只針對外人,不針對自己,我也恨二哥的貪婪與不爭氣,但是注重親情這點,還是正確的。”
劉穆之冷冷地說道:“對於寄奴來說,他最親的兄弟,反而不是你們這些血緣上的,而是跟他一起在戰場上出生入死,同仇敵愾的戰友們。他不是沒動過斬了道憐以謝天下,以明他那種堅決反腐,絕不允許肉食者來欺壓民眾的心思,但思考再三,還是放棄了,因為如果沒有孝,哪來的忠呢?一個人對自己的至親都手下無情,又有何人是不能斬殺,不能放棄的?這樣的人會讓人覺得可怕,也不可能真正地得到民心,畢竟我們的價值觀,維繫我們人際關係的道德準則,都是以忠孝為首要的。”
說到這裡,劉穆之正色道:“所以,青州的情況跟陶淵明的情況也是似是而非,韓範和封疆在青州得罪了幾乎所有的豪強,包括他們的同宗們,最後落得這個下場是必然的結果,除非是我昏了頭要為了他們兩家去得罪整個青州的豪強。殺他們,一來是為了維持穩定,二來是震懾青州豪強,下次再有外敵來時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這第三嘛,也是要藉機收回他們的一些領地與人丁,強化朝廷在青州的實力之餘,也給其他豪強一些好處,以籠絡人心。”
“可是,陶淵明不是這樣,他一直跟我們對著幹,口口聲聲是為了保世家天下,是為了維護儒家周禮所規定的那套等級制度,是為了維護天下有權有勢的富貴之人們的利益。就象庾悅,明知是用庾家的錢糧和人力來成就陶淵明,給他空手套白狼,但仍然是心甘情願地支援陶淵明,為何?不就是因為陶淵明對抗我們,是在為庾家這樣的世家繼續保持,甚至是爭取更高的地位嘛。”
劉道規搖了搖頭:“那隻不過是陶淵明自說自話罷了,他根本上還是為了自己,因為他無權無勢,只有個虛名而已,想要實現他的那種主政一個大州的野心,那就是做夢罷了。”
劉穆之點了點頭:“但現在這個夢快要實現了。因為要是換了以前,世家控制全天下的人,按著等級制度,一層層地控制和管理下一級別的豪強,小地主,莊頭之類的等級,再由這些下層士族乃至高階寒人,來管理平民百姓,若不是有淝水之戰,我們這些人,是永無出頭之日的。”
“但是有了寄奴之後,給了我們這些下層士人,還有平民百姓們出頭的希望,如同黑夜之中的一抹光明,現在我們一個個位高權重,甚至是掌握了國家,控制了大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