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稽,始寧山居,謝家別墅。
一處四面通透的雅居精舍之內,檀香嫋嫋,謝玄一身青色綢緞,神色平靜,手裡拈著一枚白色的圍棋子,看著面前的棋盤,沉吟不語。
坐在謝安對面的,可不正是丰神俊朗的王恭麼?他白衣勝雪,風華絕世,與對面的謝安相比,更有幾分年輕的活力與朝氣,這兩個神仙也似的雅人,坐在這香氣瀰漫的雅舍裡,焚香對奕,就連周邊的鳥兒,都不忍出聲打擾,場景如畫,只怕是老天爺也不希望時間就此流逝。
王恭看著棋盤,突然眉頭微微一蹙,輕輕地嘆了口氣。
謝安仍然是神色平靜,他甚至沒有抬頭看王恭一眼,微微一笑道:“阿寧,你有心事?”
王恭點了點頭,恭聲道:“晚輩終不能象相公大人這樣,超然世外,眼下幼度正統帥北府軍,在淝水與秦軍決戰,現在也不知道戰況如何了,這一戰,關係到我們大晉的生死存亡啊,今天晚輩前來正是想向相公大人討教這前線的戰事,卻不想您還真能這麼沉得住氣啊。”
謝安淡然地搖了搖頭,順手把手中的棋子輕輕地放到了棋盤之上,平靜地說道:“前線的戰事,已經非你我所能左右,我們能做的,就是在這裡安靜地等待結果,我相信,皇天不負有心人,上天也會佑護我們大晉,還有我們這些大晉的忠臣的。”
王恭咬了咬牙:“可是,秦軍畢竟人多勢眾,即使幼度兵行險招,突襲洛澗勝了一次,但這回正面在淝水與苻堅本人親率的主力對峙,決戰真的是好的選擇嗎?若是退過大江,棄守江北,集重兵防守長江一線,是否更為穩妥?”
謝安笑道:“阿寧啊,你難道也跟建康城中的那些世家子一樣,只能看到這些嗎?北府軍是什麼?是江北流人所組成的精銳猛士,他們想的,不僅是要保衛江北家園,更是要打回北方老家去,報仇雪恨。如果我們連江北都不守,你覺得這些人會安心渡江來南方嗎?只怕下達撤退令之時,就是他們全線潰散之際了。”
王恭聽得額頭盡是汗珠,一邊掏出手絹在擦拭,一邊在棋盤上落了一子,繼續問道:“就算不退過江,那保住廣陵也行啊,壽春城在秦軍手中,依城建營,阻水為陣,天時地利盡在敵手,即使是人和,也非我軍所盡有,最多是一邊一半,這種情況下,我們的情況極為不利,決戰殊非上策啊。”
謝安搖了搖頭:“天時地利人和這些,只對平時的情況有用,但這回不一樣,秦軍全國總動員,發師百萬,就是要滅國的,滅國之戰,打的是一股氣,我們前期糧草不足,倉促應戰,只能暫時避敵鋒芒,但這也助長了秦軍的野心,一路之上燒殺搶掠,也大大地刺激了他們計程車氣,若是我們這樣一退再退,那在士氣上就是我消彼漲,越來後面會越不利,是萬萬使不得的。”
“所以幼度即使是情況困難,糧草未全部到位,各路援兵也沒有完全集結,仍然選擇了主動出擊,就是要扼制住敵軍的氣勢,讓他們不能打出信心出來,現在我軍洛澗戰勝,不僅救出了梁成,也挫了敵軍的銳氣,在兵法上,這種時候就是要大踏步地前進,把他們的勢頭進一步地壓制,至於是否選擇在淝水決戰,就需要看當時的情況,隨機應變了,這點上,你我應該相信幼度他們,畢竟,幼度和劉牢之他們深通兵法,手下又有劉裕,劉毅,劉敬宣這些勇武的猛士,並不用太過擔心。”
王恭長出了一口氣,但眉頭仍然未能舒展開來:“可是秦軍裡畢竟也是兵多將廣,猛將如雲,而且,苻堅把慕容垂給打發走了,而我們這一邊,會稽王和王國寶,還有天師道的人卻是親臨前線,只怕他們會制住幼度他們的手腳,使之不能盡情發揮吧。”
謝安的臉色微微一變,轉而平靜如常,笑著搖了搖頭:“無妨,天師道的孫恩等人,不也是在洛澗幫了大忙嗎?現在國難當頭,在這個節骨眼上,打贏外敵才是首要之事,我想會稽王和王國寶他們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再說,幼度才是全軍主帥,君命亦可不受,更不用說是別人了。”
正說話間,外面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正在交談的二人,停下了話語,謝安看向了門外,只見一個健僕手持一份塘報,幾乎是百米衝刺般地小跑而來,甚至連心跳的聲音,都聽得清清楚楚。
謝安輕輕地撫著自己的長髯,聲音還是一如既往地平靜:“何事如此驚慌?”
那健僕在門外停住,一個長揖行起:“主公,前線戰報。”
謝安繼續埋頭於棋盤,點了點頭:“呈上來吧。”
健僕一掀門簾,上前遞過了這份塘報,王恭看得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