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恭的臉色一變,他本能地想要反駁,可是話到嘴邊,卻是無法啟齒,他突然發現,自己竟然在最關鍵的這點上,可能想得太簡單了一點。是啊,皇帝要的只是權力,未必真的要作有利於國家的決定,甚至連自己的功業之心,可能都未必是他所想的。
劉裕看著欲言又止的王恭,嘆了口氣:“王鎮軍,我知道你跟玄帥一樣,有建功立業的打算,也有一腔熱血,青史留名的報負,你不是那些不成器,只想混的世家紈褲子弟,而是真想有一番作為。你的妹妹,是當今皇帝的前任皇后,而你這個國舅身份,也讓你覺得皇帝就是你的自家人,而他找你出山,是想找親戚幫忙,可是你忽略了最大的一件事,他是君,你是臣,你們不可能平等的!”
王恭咬了咬牙:“我跟你的身份也是懸殊,但並不妨礙我們能成為一路人,只要有同樣的見識和抱負,有什麼是不可以的?”
劉裕搖了搖頭:“這不是一回事,王鎮軍,你我之間不涉及這種權力之爭,我對你的這個鎮軍將軍,揚州刺史之位,毫無興趣,我在乎的只是完成北伐偉業,收復我們漢家失去的江山和榮譽。可是皇帝絕不會對你的權勢增加沒有想法,你是世家子,世家架空了大晉皇帝近百年,最近的一個就是謝相公,即使是你的妹妹,當年也是給謝相公作主嫁給皇帝的,你覺得皇帝真的覺得這是一場天作姻緣嗎?當年你的妹妹沒有少給皇帝各種氣受吧。”
王恭恨恨地說道:“雖然他們夫妻關係不和睦,但本身聯姻就是一種政治結合,我們王家這些年來一直忠於皇室,皇帝眼裡,我就是可靠的小舅子。”
劉裕嘆了口氣:“可是你跟謝家同樣關係非常好,皇帝一開始找來分謝家相權的可是自己的親兄弟,現在這個親兄弟眼看要成為自己皇位的威脅了,才轉而求助你這個小舅子,不是因為你有多可靠,而是因為現在他沒有別人可用了。大晉的世家,一大半已經隨著謝家的沒落,轉而投向了王國寶,能堅定站在皇帝一邊的,除了你,還有王旬等人外,還有幾人?”
王恭點了點頭:“劉裕,你這次回來真的讓我吃驚不小,想不到你一介武夫,對我大晉的世家內情竟然如此瞭解,怪不得當年相公大人這麼看好你,大概就是發現了你身上的這些特質。不過你也應該清楚,大晉的世家,已經開始沒落和腐朽,早就應該有新鮮血液加入了,你若能助我,掃平奸邪,我可以讓你,還有你的這些北府兄弟,升級成為新興的家族,大家共扶大晉,創造一個新天下。”
劉裕搖了搖頭:“北府的老一代將軍們,如劉鷹揚他們,圖的是功名富貴,而新一代的年輕人,圖的是賞功封候,說穿了也是榮華富貴,他們還是流民,剛剛南下時確實想著打回去,但隨著在這裡落地安家,隨著以前出生入死後有了一些家產,他們開始變得安逸,你看看這賭場,有這麼吸引人,如果一個成天想著打仗的人,會流連於此嗎?”
王恭的眉頭一皺:“這就需要你這樣的人來喚醒大家的血性和榮譽,就象你今天做的這樣,關了這裡的賭場,讓京口的男兒重新拿起武器,成為優秀的軍人,有這樣一支強軍在手,我們想做什麼都可以。”
劉裕嘆了口氣:“你要他們北伐可以,但要他們隨你入京清君側,那是萬萬不行的,一個是為國建立功業,一個是給人視為謀逆,怎麼可能是一樣的事?即使你一時得手,許了高官厚爵,但是當年蘇峻和王敦也一度成功,最後還是落得個身死族滅的下場,是不會得到將士們的追隨的。”
王恭氣得一跺腳:“說來說去,你就是不肯幫我除奸掃惡,難道就這麼幹等著,就能掃清朝堂嗎?難道會稽王和王國寶,會不攻自破,不戰自敗嗎?”
劉裕微微一笑:“王鎮軍這回終於說對了,其實你不必心急,你的機會,就在於他們之間的不攻自破。”
王恭的臉色一變:“此言何意,如何不攻自破?”
劉裕平靜地說道:“會稽王和王國寶,都不是治國之才,貪婪自私,能走到一起,只是因為當年相互需要,司馬氏給架空多年,除了王國寶這種世家敗類,不會有人跟他們走到一起,而王國寶被所有世家看不起,想要向老丈人奪權,也只有拉上皇家的關係,所以他們一拍即合。”
“可這種利益之交,不會長久,現在謝家倒了,皇帝一方看起來沒有強力的對手,唯一忌憚的,就是王鎮軍你了,如果你不自亂陣腳,主動起兵,那他們兩人會以為你也是胸無大志之人,一個外藩刺史,還不足以威脅他們的權力,接下來他們就會爭相安排自己的親族,黨羽去各地,王國寶和會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