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辰時,銀勾賭坊。
和多年前相比,這裡更大了,更氣派了,原來兩層樓的賭坊,佔地一宅左右,現在比原來大了三倍,甚至連外圍都圍上了白色的圍牆,高高的,門口蹲著兩隻貔貅獸石雕,張牙舞爪,沒文化的京口老粗們,會以為這不過是尋常的石獅子,但是有點文化底子的人,看到這個只吃不吐的神獸,只會暗自嘆息,確實,作為賭場的鎮宅獸,這個是再合適不過的了。
一箇中等個子的瘦小農人,扛著一把鋤頭,在賭坊的門口來回逡巡著,雖然剛過辰時,但是這個京口城裡,只有賭場和其他的所有店鋪是不一樣的,這裡可以通宵達旦,從不歇業,不停地有人成群結隊地出來,又時不時有些一臉懊惱的人,搖頭嘆氣地從裡面出來,就這一個時辰不到的功夫,起碼有三四個人進去時還是穿得整整齊齊,腰上纏著的褡褳鼓鼓囊囊,過一會兒後卻是赤著身子,只穿著條底褲,心有不甘地給人從裡面推了出來。
這個農人打扮的,正是易了容後的劉裕,他在這裡已經觀察了有一陣了,進去的人中,不乏一些熟悉的面孔,而那些站在門外值守的護院打手們,也有不少是北府軍的熟人,多是跟隨劉裕,諸葛長民的手下,他甚至還看到諸葛長民的那個肌肉發達的二弟,諸葛黎民,從裡面大搖大擺地出來晃了一圈,其人身著綾羅綢緞,一身的富貴,與那些衣不蔽體,輸個精光的北府兄弟們相比,已經明顯是兩個世界的人了。
一個輸得只剩條犢鼻褲的傢伙,給幾個五大三粗的漢子們架著,生生地從賭坊裡扔了出來,撲通一聲,摔在了門外的地上,幾條看門護院的大狼狗,對著他就是一陣狂吠。
這個漢子從地上一個鯉魚打挺,就蹦了起來,可見這傢伙一身的功夫,這從他身上那鼓鼓囊囊的發達肌肉也可以看出,即使是劉裕在後面見到,也不免暗地裡喝了一聲好。這會兒他才看得清楚,這不過是一個年約十七八歲的少年,黑色臉龐,濃眉在眉心上連到了一起。
諸葛黎民的眉頭皺了皺,轉過了身,對著這個一字濃眉的少年,冷冷地說道:“劉鍾,怎麼著,輸光了錢,不服氣,想耍賴是不是?”
劉裕一下子腦子裡靈光一現,他想到了,當年去長安奪玉璽時,曾經路過滎陽,救下了王懿兄弟二人,還有一個叫劉鐘的少年,祖籍彭城,當時說是要去青州投奔親戚,小小年級就膽色過人,想不到多年不見,竟然已經長得如此強壯了,真的是自古英雄出少年。
劉鍾從地上跳了起來,一邊拍著身上的灰土,一邊沉聲道:“你們出千耍賴,不算好漢,把騙我的錢還我!”
諸葛黎民的臉色一沉:“劉鍾,你胡說些什麼,這可是官營的賭坊,童叟無欺,你說耍賴,可有證據?”
劉鍾冷笑道:“你們,你們玩色子的時候,最後會大吼一聲,這一吼,色子就會滾一滾,變成你們想要的顏色,難道這不是出千?”
諸葛黎民冷冷地說道:“哪個賭錢的不會吆五喝六,哪個賭錢的不會嚎上幾句?你運氣不好,輸了就說是別人出千,那你也可以跟著吼一個唄,小兄弟,賭場的規矩,捉贓要來個現的,你現在輸了錢才說有問題,是不是太沒規矩了?咱們都是北府兵,得講理對不對。你想憑著自己當了幾天兵的身份,就強壓賭場,誣人出千嗎?”
劉鍾滿臉通紅,咬著牙,恨恨地說道:“我不信,你們這樣贏了多少京口老鄉了,難道運氣永遠是你們好嗎?”
諸葛黎民哈哈一笑:“劉兄弟,這賭錢嘛,有時候有人走運,有時候就是倒黴,哪有一直倒黴或者是一直走運的人呢?今天你手氣不濟,明天再來就是,回去吧。”
劉鍾恨恨地一跺腳:“不行,今天我,我把給我娘看病的錢都輸了,這可是救命錢,諸葛,諸葛二哥,你行行好,跟櫃裡的掌事說聲,就算,就算我欠了錢,明天還,成不。”
諸葛黎民不耐煩地擺了擺手:“這是你的事情,與我何干,劉鍾,看你是北府的兄弟,才讓你廢話了這麼多,你別不識相,在這裡妨礙我們做生意。”
他說著,眼中兇光一露,一揮手,十餘個護衛從院裡躥了出來,個個持刀立棒,橫在胸前,擺出了迎戰的架式。
劉鍾悲憤之極,仰天大笑:“看看,看看,這就是我們北府的兄弟?王浮,劉半林,你們都跟我一個隊的,就這麼忍對我下手嗎?”
兩個壯實的護衛慚愧地低下了頭,一個叫王浮的嘆了口氣:“劉鍾,我們也跟你一樣,前不久在這裡輸光了錢,欠了一大筆債,沒辦法,只能留在這裡當護衛還錢了,你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