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流星睜大了眼睛,他只看到,一大鍋紅紅的東西,冒著熱氣,混合著黃稀拉拉的固液態混合的玩意,散發著刺鼻的惡臭,帶著巨大的熱浪,就向著自己襲來,就在這股紅色鐵汁灑到他臉上的一瞬間前,他的瞳孔中,那鍋東西彷彿變成了魔鬼的血盆大口,對著自己的臉開始吞噬,而在高溫的鐵汁把他的臉瞬間汽化之前,他的鬚眉已經開始燃燒了。
“嗞”的一聲,這一鍋鐵汁,無情的濺在了徐流星身邊方圓十幾步內,人擠人,肩並肩的晉軍中間,只要是給鐵汁潑到身上的,不管有沒有鐵甲防護,都會一下子把面板和血肉汽化,直接露出讓人毛骨悚然的骨頭,而混合了金汁糞水的這鍋鐵汁,在把人燙出骨頭的同時,金汁濺上去,也能讓這白骨頓時變成青紫色。
十步之內,給這一大鍋鐵汁澆下,無論是當即給澆到的還是給濺到大塊鐵汁的,皆無幸理,甚至連慘叫聲都來不及發出,就這樣一命嗚呼,極高的溫度,讓人給燙死的同時,全身都在著火,遠遠看去,似乎是一個活生生的人,生生地給某種可怕的力量剝奪了血肉,變成了一具白骨,更可怕的是,哪怕這具白骨,都還在燃燒著,很快就變成青紫顏色,如同乾柴,一邊燃燒,一邊斷裂。
離得稍遠一點的軍士們,比如二十餘步外的,往往也會多少給濺上一兩滴鐵汁,即使是精鋼甲葉,被這鐵汁濺上,也會迅速地開始腐蝕甲片,液滴就象螞蟻一樣會往甲片內的人體面板上鑽,反應快的人,會連忙手忙腳亂地脫起身上的盔甲,生怕再遲一步,自己也會和身後的同袍們一樣,變成一具具燃燒的骷髏。
而沒有甲冑防護的面板,給濺這一滴半點的金湯鐵汁,就會有可怕的事情出現了,鐵汁會迅速地把那面板和血肉燙爛,變成一大塊滴血淌膿的焦黑塊子,在這些軍士們的慘號聲中,隨軍的醫官們會迅速地奔到這些人的面前,掏出身上小瓶裝的燙傷藥,行血散,對傷口作緊急的處理,更是有些心急的,乾脆拿一個酒罈子,吸上一口烈酒,然後一口噴到傷處,以這種最土最原始的辦法,來進行緊急的消毒處理。
可是,混合了金汁的這種鐵水,其腐蝕力和毒性卻遠遠地超過了這些醫官們的認知,大塊的面板,如同融化的霜血一樣地腐爛,變色,脫落,而那些血肉所流的膿水,也瞬間會從黃色變成紫黑色,散發出種種惡臭,甚至,有些人潰爛的傷口處,已經可以看到那些蠕動的白蛆了。
離城牆百步之外,一處臨時的露天救治場,二百多個給濺了鐵汁的軍士,就這樣在地上慘叫著,哀號著,那深入骨髓的痛苦,讓這些平時裡打落牙齒和血吞的北府硬漢,也是難以忍受,只有這樣放聲大叫,才能讓自己的痛苦得以稍稍的減輕,哪怕只是一時半會兒。
不少人一邊翻滾,一邊緊緊地抓著身邊的同伴或者是醫官們的手,幾乎要把這些人的胳膊給扭斷,只聽到他們聲嘶力竭地吼叫著,卻不是尋常的病人呼喚醫生的救命之聲,而是“殺了我,給我個痛快!”之類的話,非是痛苦到了極點,安能如此?
沈恭的左手小臂處,已經有半隻胳膊的面板脫了皮,露出裡面大塊的,腐爛著的血肉,血已變黑色,從他的那青筋直冒的血管可以看到,一道黑氣,已經沿著小臂上的血管緩緩向上發作,幾乎要越過胳膊肘了。
沈恭的臉上,全是豆大的汗珠,這個攻打城門時的民夫隊長,聽到向彌的退兵吼聲時,就掉頭向回跑,可仍然慢了半步,奔出十餘步的時候,只覺得擺動的左臂一痛,卻是給濺到了一滴金湯鐵汁,當時來不及細想,再奔出三十多步時,卻覺得左手幾乎是要在燃燒一樣,而再一看,中了金湯鐵汁的左手,已經潰爛出了一個大型的瘡口,象是給一刀狠狠地切開似的,嚇得他當時就癱倒在地,還是給兩個同伴架著來到這裡的呢。
沈恭這會已經痛得牙齒都要把嘴唇咬出血來了,他雙眼緊閉,臉上不知道是汗水還是淚水,大叫道:“殺了我,給我個痛快,快啊,殺了我啊!”
邊上的一個醫官大聲道:“沈隊長,你的毒氣擴散得太快了,要是這毒,要是這毒到了心口,那大羅金仙也救不了你了,惟今之計,只有斷了你這條胳膊,才能保命!”
沈恭一聲吼叫:“我日他奶奶的鮮卑狗賊,老子要是沒了左手,成了殘廢,還活著幹嘛?!殺了我,殺了我啊……”
向彌的叫聲在他的耳邊迴盪著:“老沈,冷靜點,這些是賊人的金湯,就是糞水,乃是世上至髒劇毒,你現在皮肉腐爛,這條小臂是保不住了,留得命在,以後總會好的!”
沈恭睜開了眼睛,看著站在自己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