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裕的臉色一變,訝道:“怎麼會這樣?慕容德以前不是以仁義聞名的嗎?也做這種人神共憤的事?”
王妙音嘆了口氣:“蠻夷部落,畢竟文化和認知與我們中原還是有不小的差異的,他們相信祖先,相信鬼神,部落裡還保留巫師和薩滿,阿壽跟我說過,後燕崩潰,國家滅亡,而慕容德也是僥倖帶著部眾突圍到此,建立的基業,而當時就有大國師,應該就是黑袍對慕容德進言,說是這廣固乃是四戰之地,兩次遭遇屠城,怨靈煞氣深重,而燕國的滅亡,也是因為久久不敬祖先,不以敵人殉葬,這才失去了祖先的保佑。”
劉裕咬了咬牙:“真要是什麼要取人命才保佑的祖先,那這慕容部應該全部滅亡才好。”
劉穆之平靜地說道:“其實,一般的愚昧的族人,也許會相信這套說辭,但是象慕容德這樣成熟的老將,是不會相信這些鬼話的,但他仍然要這樣做,是因為國師的話,部落的族人們相信,後燕滅亡,這些人是九死一生地才逃到了廣固,又是一座曾經給他們慕容氏屠過的城市,本地的漢人並不服氣,在這種情況下, 與其說是人殉, 不如說是立威。”
劉裕嘆了口氣:“你這樣說,我倒是明白了,他們靠著擊敗闢閭氏一族這樣的本地豪強而強奪青州,但畢竟初來乍到, 北方的北魏軍隊也隨時可能殺過來, 所以必須要讓青州的漢人豪強大族們畏懼而效忠,要讓他們知道, 這些鮮卑人可以跟他們客氣, 但要是狠起來,那刀子也是非常硬的。”
“所以慕容德消滅了闢閭氏, 又留下了闢閭道秀這個獨子以示仁義, 除此之外,慕容德也是拜孔子孟子,興建學校,讓部落貴族子弟上這些漢人儒家的庠序, 以示想要融入這齊魯儒家文化之意, 以結漢人之心。”
“而另一方面,他也要殺幾個人來立一下威, 闢閭氏的反抗敗得太快, 快得幾乎不讓本地人產生畏懼, 但要是縱兵擄掠甚至是屠城, 又會跟本地的漢人豪強徹底交惡, 所以, 慕容德選擇了以這種人殉的藉口, 殺幾個肅慎族的匠戶奴隸, 既安撫了本族民眾們當時對亡國的不滿之情,又讓漢人們看到, 非他慕容氏一族的人,如果犯法或者是辦事不力, 就會作為奴隸給人殉。順便提醒一下大家,當年慕容恪攻下廣固後屠滅段氏部落數萬軍民的雷霆手段,警告青州的漢人不要試圖與慕容燕國為敵!”
王妙音面色凝重,點了點頭:“不錯, 就如劉車騎分析的那樣,殺這些匠戶,一來是他們沒有利用價值, 遲遲造不出神木大弓,恐怕慕容德也懷疑他們藏了私, 怕落入別人之手,技術外洩。但最主要的原因,應該就是你剛才說的幾點,仍然是一種立威的手段。。”
丁午恨恨地說道:“立威立威,靠殺無辜的人來立個鳥威,這該死的南燕,該亡一萬遍!”
劉裕沉聲道:“如果是那個什麼國師的意見, 那定是黑袍的詭計,而慕容德知道此舉能幫他穩定人心,也樂得去做。這麼說來, 是阿壽當年出面, 救下了這些肅慎匠戶?”
劉穆之嘆了口氣,苦笑著搖了搖頭:“沒有, 那十餘個肅慎匠戶, 還是給殺了祭天,不過,因為阿壽為他們求過情,最後在他們臨死時,還去牢中給他們送行,給他們喝斷頭酒,所以,一個最年長的老匠戶,在最後的時候,向阿壽透露了那神木大弓的秘密。”
劉裕睜大了眼睛:“是製造手法工藝嗎?可是不是說需要那神木…………”
劉穆之勾了勾嘴角:“神木只是一個方面,更主要的是,肅慎先人,是要把那神木混合一些獸膠,打碎了混合為木漿,再灌入一些鐵汁,那神木眾人皆以為是硬木,但實際上,是軟膠。”
劉裕若有所思地點頭道:“還真的是和馬槊的做法一個思路,需要這種木料提供韌性,而不是硬度呢。看來這打造兵器之道,這些塞外的蠻夷可能還比我們中原人,在某些方面更勝一籌呢,當年我們的那精鋼甲,宿鐵刀,也是用了異族的那種三牲之溺粹火法,而大功告成的呢。”
說到這裡,他想到了多年前,在北府軍鐵匠幢中,還是靠了慕容蘭的指點,才打造出這些神兵利器,當年雙方互相不知對方的身份,卻是可以同心協力,心有靈犀,這麼多年過去了,慕容南成了慕容蘭,好兄弟成了夫妻,又成了不死不休的仇敵,真的是造化弄人,世事無常啊。
想到這裡,他的眼中閃過一絲感慨之色,王妙音秀目流轉,輕聲道:“當年的精鋼甲片的製法,可是轟動全軍呢,劉車騎你…………”
劉裕擺了擺手,他不想再在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