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城,城北,幕府山,山頂。
劉裕一身將袍大鎧,端坐在一張馬紮之上,他選的位置很好,身處一片密林之中,卻又是在林子的前端,坐在草叢之內,面前的樹木被砍倒,確保他可以對眼前的戰場一覽無餘,卻又不至於象在帥臺那麼顯眼地暴露自己,幾十個傳令兵沒有身插靠旗,全部單膝下跪,等待著劉裕的命令。
而在山腰到山腳,身上插著各種樹枝樹葉的北府軍將士們,嚴陣以待,他們都身著綠色的戰袍,掩蓋著身上反光的精鋼甲葉,而所有的兵刃也沒有露在外面,遠遠地看去,這裡就是一片寂靜的山林,只不過,有經驗的將校會發現,整片的山林裡,幾乎都沒有飛鳥降落,若非埋伏了千軍萬馬,安能如此?
山腳之下,江岸之上的沙灘之上,則有數千兵馬列陣,重灌步兵在前,弓箭手居後,臨時佈置的拒馬,鐵蒺梨和一些木樁,以及橫七豎八的輜重車,都堆放在江岸之上,配合著那岸邊的礁石,正對著江面之上,密密麻麻排列著,如同一座浮動城池的天師道艦隊,向它們發出了最強烈的訊號:敢上岸一步,管教爾等有來無回!
王鎮惡站在劉裕的身邊,懷抱著令旗,劉鐘不在,現在由他來執行這種參軍外加傳令的任務,他遠遠地看著沙灘之上,正騎著戰馬,來回賓士,佈置著防線的朱齡石,微微一笑:“還是大石頭管用啊,我們來之前,他就在這裡布好了第一道防線了,妖賊就算強攻,也不會佔什麼便宜。”
劉裕一言不發,似乎是在沉思著什麼。
王鎮惡繼續說道:“還有希樂哥,來的也非常及時,而且全都是穿了綠色的戰袍,埋伏在這山腰之間,妖賊若是大舉上岸,他就可以居高臨下地突擊,就算妖賊有千軍萬馬,也是擋不住這樣衝擊的。”
劉裕點了點頭:“希樂,大石頭,田子他們都到位了,我軍現在在這裡的兵力,足有三萬之多,長民的兵馬也正在趕來,即使是江北那裡,我也用烽火通知了阿韶,要他做好防範,必要的時候,廣陵兵馬也要出動,襲擊妖賊的江北大營,以作策應。這樣的佈置,你覺得還有什麼不足的?”
王鎮惡勾了勾嘴角:“再往東百里,京口蒜山渡那裡,也要作防範才是。”
劉裕澹然道:“我已經讓仲德,小貴子和大壯各率本部兵馬,以及動員了京口的鄉勇丁壯,在那裡嚴陣以待,就算妖賊轉向那裡,也不可能有什麼作為,因為蒜山在我們手上,就控制了渡口,敵軍就算登陸,也不過是再重複一次蒜山之敗而已。”
說到這裡,劉裕勾了勾嘴角,眉頭微微一皺:“不過,我覺得事情不太對勁啊,鎮惡,你難道沒有察覺出來嗎?”
王鎮惡若有所思地說道:“是啊,我們趕到這裡有大半刻的時間了,加上之前大石頭在這裡的時間,已經超過了一刻鐘,妖賊的船隊到了這裡,按說應該是抓緊時間,搶在我們的軍隊到來前就登陸才是,這才叫兵貴神速,可是過了這麼久,他們卻沒有任何的行動,連小船和舢板都沒有放下幾條,更沒有一兵一卒衝擊江岸,就是這樣跟我們對峙著,這不正常啊。”
劉裕咬了咬牙:“恐怕我們上了妖賊的當了,他們的主攻方向應該不是在這裡,而是調動我們的兵力,想要打城南那裡。”
王鎮惡的臉色一變:“城南?何以見得呢?為何不是城西的新亭和石頭城,或者是城東的京口呢?”
劉裕搖了搖頭:“城西那裡他們打過很多次了,根本站不住腳,要打城西,就得登陸後強攻懷玉所鎮守的新亭要塞,現在懷玉的兵馬沒有調動,還在那裡守著,他們不會傻到再去強攻。”
“至於城東的京口那裡,要想進攻,必須出動大批的船隊,可是妖賊的船隊都在這裡,除非是他們有大批船隊從東而來,走大江入海口逆流而上,但這也幾乎不可能,除非他們是從廣州出發的援軍,我覺得不太可能,即使是他們有這些援軍,我軍控制了蒜山,他們也很難有所作為,退一步說,即使是京口淪陷,我們也完全可以組織兵馬反擊,他們無法直接威脅到建康城。”
說到這裡,劉裕的眼中冷芒一閃:“思來想去,他們這樣調動我們的兵力,在江北擺出這樣大的陣勢,一定就是想突擊南塘一帶,直接從南門破城,雖然我不知道他們用了什麼辦法可以透過秦淮河道,但這應該是最大的可能了。”
劉裕的話音未落,只聽到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響起,卻是一個斥候直接騎馬登山,趕到了這裡。丁午的厲喝聲在後面響起:“站住,不得入內。”
劉裕轉頭看向了這個被護衛們擋在外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