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玄輕輕地嘆了口氣:“我自幼就和謝琰的關係談不上好,也許是因為我從小就發奮努力,在各方面比他優秀,以至於相公大人喜歡我勝過喜歡他這個親生兒子,所以他一直嫉妒我,淝水之戰中他之所以力主決戰,不是因為他有多大的勝利把握,而是因為他就是偏要跟我對著來,我想守成持重,他就偏要輕兵冒進,打輸了反正是我這個主帥承擔責任,而打贏了,就是他這個副將進言正確,小裕,你能明白嗎?”
劉裕點了點頭:“我當然明白這點,但你們畢竟是堂兄弟啊,打斷骨頭連著筋,你能在妖賊起兵的時候救你的大姐,難道就不能救這個堂兄嗎?”
謝玄冷冷地說道:“我不可能救他,也救不了他,當時他是手握重兵,要來平叛的朝廷大將,而我們謝家好不容易組建的北府軍嫡系血脈,也盡在他的手中,五橋澤一戰,我雖然戰敗,失去了前鋒的精銳,但在後方留守的兵馬,卻是多半歸了謝琰所有,在我們謝家遭遇大難之時,他本應該守住謝家的根本,儲存實力,可是他卻想借機建立自己的威望,跟劉牢之爭功,以至於輕敵冒進,中了徐道覆的埋伏,這種情況下,我怎麼救得了他?”
劉裕嘆了口氣:“你那時候已經是鬥蓬了,有著整個天道盟的資源,天師道的妖賊也應該聽命於你,難道你讓天師道起事,就是想推翻整個晉朝,包括要摧毀你們謝家嗎?”
謝玄勾了勾嘴角:“自從我知道了相公大人身份的那一天起,我們的目標就不僅僅是為了保住謝家了。我們加入天道盟,是為了繼承歷代天道盟祖師的遺願,能讓自己修仙得道,獲得無上的力量,這人間的俗事,本就不想多管。相公大人當年就是因為還放不下人間的這些情感,想要神盟大事和謝家家事能兩全,他的心中有情,所以為情所困,最後被迫自盡,斷送了大好的修仙之路,而我,不想走他的老路。”
劉裕沉聲道:“我不明白,你究竟想要什麼,黑袍究竟想要什麼,你們明明已經享受了人間至高的權力,卻還要加入這個天道盟,就只是為了自己修仙得道,長生不老嗎?”
謝玄嘆了口氣:“就是因為我們早就擁有了這人間的大權,才捨不得放棄,權力,富貴,名利是太好的東西,只是不能長久地擁有,一旦死了,就一切都沒了,小裕啊,我知道你不求名利,但如果換一個說法,你畢生所追求的事業,想要實現的理想,因為你壽命不夠長,而中途而廢,你的繼任者會拋棄你所有的理想,迴歸從前,你難道能甘心嗎?你穿越千年而來,就不想著在這個世上成為神一樣的存在,讓你的所有理想都能實現嗎?”
劉裕斷然道:“我當然想這樣,但如果實現這個理想的代價,是讓全天下的人遭殃,是讓所有無辜的百姓們受苦受難,那我寧可不實現這個理想。我到這個世上,是想救世,不是想滅世,如果我為了一已之私,可以禍害天下人的性命,那我跟黑袍這樣的人,又有什麼區別呢?他為了復興燕國,他為了自己能返老還童,長生不死,不惜讓天下人受苦受難,這樣的大魔頭,我必滅之!”
說到這裡,劉裕看著謝玄,沉聲道:“玄帥,我現在這樣叫你,而不是叫你是鬥蓬,因為在我的心裡,我仍然希望你是那個在京口拯救蒼生,在廣陵組建北府軍,帶著我們殺賊報國的帶頭大哥,是我如師如父的一生偶像。在我人生最迷茫,最危險的時候,是你救了我,給了我機會,讓我走上了正道。我可以把你助天師道起兵,看成你向黑手黨的報復,你已經在歪路錯路上走了太久,太遠,再也不能繼續錯下去了,只要你現在肯回頭,你仍然是我的玄帥。”
謝玄慘然一笑,搖了搖頭:“你說得不錯,我走上了這條路,太遠,太久了,已經不可能再回頭。儘管我一直告訴我自己,千萬不要低估你的本事,但我還是一次次地小看了你,就好比這次,我以為佈置得一切都天衣無縫,既讓你和黑袍在北方拼個你死我活,兩敗俱傷,又可以讓天師道趁機起兵,席捲南方。我本以為,這是你我可以和平相處,各取所需的最好辦法!”
劉裕咬了咬牙:“你在大晉起兵,弄得南方生靈塗炭,然後你跟我說你這樣可以跟我和平相處?”
謝玄點了點頭:“你可以學祖逖,那是你最崇拜的英雄,他也是沒有後援,失了根本,靠自己的一已之力,在北方打出一片江山。既然你這麼喜歡北伐,這麼喜歡消滅胡虜,你就應該在南燕待著,以齊魯為根本,去消滅北魏,後秦,奪取北方的江山,至於南邊的大晉,這本就是與你並不一條心,無論是世家高門,還是你的同袍戰友們,都不想陪著你這輩子不停地北伐,打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