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裕心中感嘆,這桓玄把這謊撒得當真是滴水不漏,這一處處的細節,嚴絲合縫,雖然有兩處需要藉助自己的證詞,但即使離了自己,任誰聽了,也幾乎是無懈可擊,除非是慕容垂親自在這裡揭穿他的謊言,不然幾可以假亂真。顯然,這套說詞已經是早有準備了,估計每天在草原地牢裡,都在想著這套說法,今天在這裡,終於派上了用場。
司馬曜的目光投向了劉裕:“劉裕,這樣看來,你跟桓世子也算是雙管齊下,聯手破獲了這郗超的陰謀啊,不過桓世子,你這樣就有點太不仗義了,明明可以為劉裕洗清冤屈,可是為什麼三場格鬥下來,你都不出來為劉裕作證呢,要是萬一他在格鬥場上死在奸人之手,豈不是千古奇冤了?”
桓玄微微一笑:“因為當時微臣不能確定慕容鳳的身份,如果他是黑手乾坤的一員,那可以跟郗超聯手,顛倒黑白,而劉裕本身罪名在身,加上微臣也是從北方逃回,到時候我們百口莫辯,只有讓郗超的陰謀曝光天下,而慕容鳳又無法助其害人時,臣才能將這個元兇巨惡,真正地揭露。所以,直到慕容蘭表明了身份之後,才是真相大白之時,陛下,不是臣有私心或者是有意要害劉裕,實在是這鉅奸的手段太過厲害,如果沒有充分準備,只怕打蛇不死,反受其害啊。”
司馬曜擺了擺手:“好了,現在真相已經大白,一切水落石出,桓玄和劉裕有大功於國家,朕會稍後主持朝議,給你們相應的獎賞,不過現在,朕最恨的,還是郗超這個元兇巨惡,傳朕的旨意,將郗…………”
支妙音突然說道:“陛下,請三思而行。”說著,她回頭走向了身後的貴賓棚之中。
司馬曜微微一愣,繼而眉頭輕皺,離開了喇叭,轉身也跟了進去,只見支妙音坐在蒲團之上,外面的議論之聲,此起彼伏,而她卻充耳不聞,看著司馬曜,淡然道:“陛下,這個時候,不宜處置郗氏一族。”
司馬曜恨恨地說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郗超之惡,駭人聽聞,如此陷害忠良,害我大晉,實在是立國以來聞所未聞,就連公然起兵謀反的王敦,蘇峻等賊,也不如其罪惡滔天,起碼,他們是公然作亂,而此賊,則是防不勝防的陰謀。現在他的罪行已經明確,按律當族誅,不然的話,何以正國法,安天下?現在當著這幾萬子民,不行大辟之法,又何以服眾?”
支妙音嘆了口氣:“可是今天之事,情況已經明朗,世家跟陛下,跟百姓之間的裂痕,已經不可阻擋,接下來陛下要用劉裕行土斷之法,奪世家之權,矛盾只會越來越深,所以,現在需要對世家大族,儘量安撫,如果現在對郗氏一族痛下殺手,只怕世家會人人自危,甚至聯合起來作亂,也未嘗可知啊。”
司馬曜厲聲道:“他們敢!朕有劉裕,劉牢之這樣的良將可以控制北府軍,有桓玄可以控制荊州兵馬,看哪個不要命的想作亂!”
支妙音搖了搖頭:“慕容垂派慕容蘭來這裡,我看絕不是簡單地想救劉裕,人心難測,現在大晉內部分裂,君臣離心,若是此時有外敵入侵,那我們難以抵擋,再說了,桓玄前面對這些事情閉口不言,直到給劉裕當面揭穿後才出來作證,其忠心也是值得懷疑,劉裕在草原上就信不過他,難道陛下就信桓玄的忠心?”
司馬曜的額頭開始冒出冷汗:“要是連桓玄也有異心,那如之奈何?”
支妙音看了一眼大棚外面,秀眉微蹙:“為今之計,只有先安撫各大世家,然後再讓劉裕掌握北府軍,劉牢之畢竟多年來聽命於世家,到了關鍵時候會站在哪邊說不準,桓玄更是靠不住的,就算他與慕容垂沒有勾結,只要揚州這裡一亂,那他的荊州兵馬隨時可以行王敦之事。所以,現在陛下需要爭取時間,至少,今天不可以對郗家痛下殺手,以刺激這些大世家。”
司馬曜咬了咬牙:“可是郗超的謀反之罪已經昭明天下,按律也應該族誅,朕有何理由可以赦免他們郗家,不問其罪呢?”
支妙音微微一笑:“如果是其他家族的成員這樣謀逆,那當然沒有迴旋餘地,只能陛下親自下令赦免,不過,這樣一來會讓小人生出不臣之心,以為國法亦可容忍謀逆之罪,後患無窮。可是郗超不一樣,他是假死之人,又一直跟家族沒有來往,可以說,郗家並不知道他的這些惡行,就連他的過繼兒子郗僧施,看起來也不知道其父親這些年還活著,不然的話,為何在鄴城的時候,郗超不用自己的兒子,而是要召桓玄過去幫忙呢。”
“所謂不知者不罪,郗僧施為父鳴冤,是盡人子的天職,即使是父親大逆不道,兒子也要盡這孝道,不然無以立身於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