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興的眼中又開始泛起淚光,他搖著頭,說道:“不,父皇,兒臣一定會為你遍訪名醫,一定能把您給救回來。”
姚萇微微一笑,嘆了口氣:“罷了,興兒,朕的身體,朕自己最清楚,去,請中書令來,朕要擬詔。”
姚興再次大哭三聲,最後還是拜別而去,姚萇閉上了眼睛,一刻鐘之後,擬詔的中書令,在最後復讀了一遍詔書的內容之後,姚萇擺了擺手,這個花白鬚發的文人行禮而退,姚萇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殿裡的屋頂,喃喃道:“阿兄,天王,姚萇來也!”他的手無力地垂下,在死前的最後一剎那,他彷彿聽到無數人在大哭大喊道:“陛下駕崩啦!”
當劉裕說完姚萇之死的場景時,司馬曜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想不到姚老邪這個天下至惡,居然會是這樣的結局,他色膽包天,想要姦汙苻登的皇后,被拒後殺人辱屍,終招報應,也正合天道,可見無論一個人多麼位高權重,如果作惡作端,也會受到上天的責罰和報應。”
司馬尚之連忙獻上了一個新鮮馬屁:“陛下聖言,太有道理了。”
司馬曜看著劉裕:“這些秦宮之中的秘事,你也清楚,尤其是姚興在姚萇面前的那些託孤的絕密之事,你是怎麼知道的?不會是編出來的吧。”
劉裕淡然道:“卑職有自己的渠道,正是因為這些託孤之事需要紀錄,草詔,不止他們父子二人在場,所以卑職才有機會知道這些內情。陛下,後秦已經下定了決心,要聯魏對付燕國,燕國企圖聯合後秦夾擊拓跋矽的最後希望,也不復存在,只怕秦軍出兵的訊息傳出之時,就是燕軍全面撤軍之日。”
司馬曜點了點頭:“這麼說來,燕軍真的是危險了,不過苻登若是聽到這個訊息,難道不會來攻擊後秦嗎?姚興真敢如此託大,在這個時候派兵去幫魏國?”
劉裕微微一笑:“姚萇說得很清楚了,本身就是意思一下,做做樣子的。他們應該只會出動嶺表的駐軍,一兩萬人,大張旗鼓,作出一副大軍來援的樣子,其實就是給燕軍一個退兵的理由,因為姚萇死訊傳出,這支軍隊就會回撤,不過在此之前,燕軍應該已經會退兵,與其說是出援,不如說,這是一個秦魏修好,事實結盟的表示罷了。”
司馬曜嘆了口氣:“可憐我北方漢家百姓,身處這些逆胡的來回征戰之中,不得安寧。對了,涼州那裡的情況如何了?這些年那裡的軍報,因為隔得太遠,朕總是不太清楚。”
劉裕點了點頭,說道:“甘涼一帶,歷來民風剽悍,多羌胡部落,長年都是叛亂頻繁之地,東漢的時候,甚至廷議將涼州放棄,到了東漢末年,涼州軍閥董卓又是舉涼州兵入京,直接導致了後漢的滅亡,後經三國,魏晉,涼州一帶更是諸胡雜居,象姚氏羌部,苻氏氐部,都是從這個地區進入中原的,他們建立了自己的基業,但是留在老家的,還是那些兇悍殘忍的胡人部落,永嘉之亂時,晉國忠臣,涼州太守張軌獨守涼州,抗胡多年,一直奉我大晉為正溯,直到其後代張天錫時,才敗於前秦苻堅之手,國家滅亡,這是涼州自西朝以來,第一次被吞併。”
司馬曜笑道:“這個張天錫治國無方,亂用小人奸邪,導致國家滅亡,本來在他父兄手上,前涼算是稱霸一方,有整個涼州,隴右,河湟之地,可到了他手上,沒幾年就國破家亡,世事無常,他在前秦時隨苻堅南征,卻是在淝水時跟著朱序迴歸了我國,這些年,朕給了他一個閒散官職,住在建康,也算是個富家翁,作為亡國之君,他的運氣夠好了。”
劉裕嘆了口氣:“他個人運氣是不錯,可是涼州百姓的苦難,卻是剛剛開始。前涼滅亡之後,苻堅派了文人梁熙出任刺史,此人只會吟詩作賦,無軍政之能。而前秦曾經北方防線的主將,後來因為據幽州謀反而失敗的宗室苻洛,也被遷至涼州,交梁熙看管。淝水之戰的同時,苻堅派的另一路遠征西域的大軍,由呂光率領,在龜茲大破幾十萬西域各國聯軍,一戰定天山,只是這些區域性的勝利,卻挽回不了前秦大敗,國內叛亂四起的結局,當呂光從西域率軍返回時,甚至還不知道天下大亂,長安被圍的事。”
“而那個涼州刺史呂光,跟全力援救苻堅的秦州刺史毛興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他擁兵觀望,不去救援,反而還阻止呂光的西征軍回師,說是沒有接到苻堅的命令,不得迴歸,要他們回西域。若不是他手下有吏員因為受罰而懷恨,跑去告訴了呂光中原之事,只怕呂光就真的乖乖地回西域了。”
司馬曜冷笑道:“危難之中見人心,前秦看似龐然大物,卻是一亂滅國,就在於有這麼多心懷不軌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