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城南,新洲島。
這是一座孤懸長江之中的小島,由江中的泥沙堆積而成,由於長江在建康這裡拐了個彎,流速放緩,因此被帶著流了幾千裡的泥沙在此形成了這麼一個江心洲,與那湓口的桑落州有異曲同功之妙。
一處無人的野渡上,一個披著蓑衣,戴著斗笠的漁翁,不動如山,他的釣杆向前直伸而出,可是魚鉤之上,卻是沒有安裝魚餌,江水奔騰而過,偶爾還有一兩條長江白魚躍出江面,卻是沒有一條上鉤。
陶淵明的聲音在他的後方響起:“主公是在學姜子牙,願者上勾嗎?”
漁翁抬起了頭,一張沒有生氣的人皮面具後,雙眼炯炯發光,配合著他低沉沙啞的嗓音:“你這不就是上勾了嗎?吾釣人,非魚也!”
陶淵明微微一笑,行了個禮:“劉婷雲和殷仲文那裡都已經去過了,一切順利。他們很快就會按我的計劃行事,殷仲文先去劉裕那裡進言制定禮樂,然後劉婷雲會透過劉毅與何無忌弄死他,如此一來,劉毅和劉裕的矛盾會越來越深,再也不可能近期內和解。”
鬥蓬客點了點頭:“此事辦得很好,徐羨之這次肯答應跟我們合作,也是值得慶賀的一件事,不過,目前你不要跟他有什麼聯絡,現在我們只是在劉婷雲之事上合作一次而已,還不至於現在就把他收歸於天道盟,而且,他也不知道你是我的人。”
陶淵明點了點頭:“多謝主公對於屬下的保護,此事上屬下一定遵命行事,不跟徐羨之有任何您許可之外的接觸。”
鬥蓬客長舒了口氣:“江北的事情就先這樣,撤回你的直屬弟子與門徒,劉毅和劉裕接下來應該會有一陣死掐,你如果在中間挑事,會給雙方都調查的,而且現在很可能劉毅已經懷疑起你的背後? 跟他說話和接觸,一定要小心,更是要注意安全? 必要的時候? 我會讓明月協助你。”
陶淵明淡然道:“江北的事情我還沒有完全布完局? 南燕那裡,可能還需要我師父的配合,畢竟我天天恐嚇那些新移民? 說胡虜要來了? 一回兩回也許還有效果,但要是這胡虜一直不來,也就漸漸沒人信了。”
鬥蓬客的眉頭一皺:“黑袍現在在西蜀? 做什麼你應該明白? 他現在沒法抽身去南燕。”
陶淵明的眼中閃過一絲失望之色:“也是? 阻止劉敬宣建功是更重要的事? 一旦讓劉敬宣得到了西蜀? 而劉道規和劉懷肅以平定嶺南的名義再控制荊州? 那外部大藩鎮,幾乎都是劉裕的了,劉毅在外無兵,在朝無權,就會失了跟劉裕一爭高下的資格? 對主公的大計? 是大為不利啊。”
鬥蓬客冷笑道:“為了讓巴蜀叛離? 不被劉裕的盟友毛氏所控制? 我們當時可是下了大力氣的,黑袍甚至為此放棄了對桓玄和桓振的扶持,現在毛氏已滅? 但劉敬宣是比毛家跟劉裕關係更好的死黨,萬萬不能讓劉敬宣這回成功,你師父去了西蜀,必要的時候,你要代我去一次後秦,當然,得是秘密的,包括你離開時的替身和行蹤,要提前安排好。”
陶淵明微微一愣:“去後秦做什麼?還要姚興再割一塊地嗎?”
鬥蓬客搖了搖頭:“以西蜀的軍力,蜀兵的戰鬥力,就算是有你師父相助,只怕也是擋不住劉敬宣的百戰精銳,這回可不是上次的司馬榮期了,那個楊承祖佔了巴郡,部下的雍州老兵卻是紛紛逃亡,現在給毛修之和馮遷打得節節敗退,怕是頂不住多久了,若等到劉敬宣大軍一到,必死無疑,他若敗亡,西蜀門戶洞開,也撐不了太久,你這幾天安排一下手中的事情,三天內動身去後秦,先找鳩摩羅什,他會幫你的。”
陶淵明的眉頭一皺:“這種軍國大事,他一個和尚插得上話嗎?再說,姚興現在要跟胡夏開戰,也抽不出兵馬啊。”
鬥蓬客微微一笑:“不需要後秦出兵援助,有一支現成的兵馬,不用白不用。而鳩摩羅什不用從軍國角度說話,只從什麼止住戰亂,拯救蒼生的角度進言,你在背後再跟姚興擺擺道理,他沒有不聽的理由。”
陶淵明若有所思地點著頭:“主公說的是那仇池楊氏的兵馬嗎?可是這個楊氏一直是割據自立,名義上尊後秦為宗主罷了,姚興也未必能調得動啊。”
鬥蓬客擺了擺手:“人總是需要利益和好處的,讓姚興出點糧草,牛羊,作為出兵的軍資,然後讓西蜀的這些大族們放點血,作為謝禮,實在不行,再把劍門以北的幾個郡縣割讓給仇池,這足夠引誘楊氏出兵了。他們以前跟西秦連年作戰,沒撈到什麼好處,有好處的機會,是不會錯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