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陋的臉色一沉,斥道:“嗣之,休得胡言,咱們就這點兵力,能守住海鹽城就不錯了,哪還管得了外面十里八鄉?我們的動作已經很快了,已經通知大家入城避難,但總有些人捨不得家產,來得慢了點,尤其是婦孺老弱,哪能在一兩天內就扔下所有進城呢。”
鮑嗣之咬了咬牙:“爹,我可不是對劉參軍有什麼意見,故意刁難,我是純粹地從軍事和守城的角度來考慮啊。”
鮑陋沉聲道:“夠了,大戰在即,你不要在這裡動搖軍心,再亂說話,軍法從事,還不快退下!”
劉裕卻擺了擺手:“鮑令公,公子既然說事關守城,那就應該讓他把話說完,他身兼以前守護海鹽的職責,對這裡的情況肯定比我熟悉得多,我要聽聽他的說法。”
鮑嗣之的臉上閃過一絲得意之色,說道:“海鹽這裡,是吳地有名的魚米豐盛之地,邊上就是大湖,當道建城,控制著吳興南邊的門戶,從這裡走,向東北可以直接經吳興,義興的陸路去建康,向西北走,也可以直上滬瀆,控制江口,妖賊有龐大的船隊,這次是輕兵攻我海鹽,那輜重和糧草,可能會由船隊運送,所以只有攻下海鹽,才掌握全域性的主動。”
劉裕點了點頭:“鮑公子能看出妖賊的目標和選擇,真的不錯,怪不得琰帥在時,一直誇獎你呢。”
鮑嗣之興奮地說道:“琰帥真的這樣誇獎過我嗎?那為什麼他決戰的時候,沒有把我帶上,而是一直放我在海鹽?”
劉裕笑道:“因為當時妖賊方亂,各地都有妖賊黨羽作亂,他本人坐鎮山陰,而派得力將校分鎮各地,這是對你鮑公子有獨當一面的信心,相信你和你父親可以獨立解決海鹽一帶的妖賊,確保這個咽喉要地的安全啊。至於後來妖賊上岸作亂,情況突然,他連各地守軍都沒來得及召集,就兵敗身亡了,也不是說不需要你啊,你還記得當時,我是得了他的將令,要去山陰會合的,他也特意說過,一定要路過海鹽,帶上你呢。”
鮑嗣之笑著看向了鮑陋:“聽到了沒,爹,琰帥當年對孩兒也很看重呢。也就是你,一直看不起孩兒,說我有勇無謀呢。”
鮑陋的臉上也閃過一絲得意之色,但仍然裝出一副慍意:“幾句場面話就當了真,你真要證明你的能力,就趕快把你的想法跟劉參軍說說,讓人給指點指點,人家劉參軍,才是天下名將呢,你得好好學學人家才是。”
鮑嗣之點了點頭,說道:“剛才說到這海鹽之地,物產豐富,因為靠了大湖,有不少漁家水戶,就在湖邊,接到魏軍主的命令後,我們第一時間安排了附近的農戶們遷入城中,但那些漁戶,一個是路途比較遠,再一個,他們多是有自己的漁船和漁具,不捨得就這樣丟棄,很多是男丁先行入城應役,女子則在家把這些漁船藏好,這一來一去,就誤了時間,現在妖賊從西邊方向過來,那二十多個漁村,肯定已經落入了賊手,剛才我來的時候,漁村裡過來的三百多丁男,都哭著要我們想辦法解救他們的老婆孩子呢。若是我們就縮在這城裡,城中百姓還好,但這些城外百姓,就未必能沉得住氣了。”
劉裕的眉頭緊緊地鎖了起來:“你是說,有幾千多人現在落到了妖賊的手中?”
鮑嗣之嘆了口氣:“要不然她們早就會回來了,妖賊來得這麼快,只怕她們根本沒有時間躲避,剛才妖賊立營之時,有值守的軍士,看到有幾百名婦人,被繩索串在一起,押入大營,有些人甚至身上還披著漁衣,戴著斗笠,明顯就是湖邊的漁家婦人啊。”
劉裕搖了搖頭:“對不起,城內,現在有兩萬多百姓,城外的敵營中,有千餘婦人,我不能因為千餘婦人,就損失兩萬百姓,更何況,海鹽地位極為重要,此地若失,非獨城中兩萬多軍民沒命,就連建康城,甚至整個大晉,都會處於極度的危險之中。妖賊一路輕兵突進,連擊敗我們北府軍三路人馬後,也沒有停留,直撲海鹽城,卻在這裡捉了城外的百姓,你們真的以為,他們是想跟以前一樣裹脅百姓嗎?”
鮑陋的雙眼一亮:“你的意思是,他們是要…………”
劉裕沉重地點了點頭:“他們就是要這些女子,來要挾守城軍士的家人,甚至會公開地摧殘,侮辱這些女人,刺激其丈夫和父親,逼他們請戰出城,這樣的驅民攻城的手段,是天師道慣用的。我們千萬不能上當。”
鮑陋咬了咬牙:“可是沒有哪個男人,能看著自己的妻女受辱,而無動於衷的,他們是奉了我的命令入城,我如果不能保護他們的家人,還要讓他們眼見耳聽這樣的侮辱,情何以堪啊,恐怕城中也會起亂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