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江,柴桑,湓口關。
桓玄換了一身金色的盔甲,把他肥大的身軀上,掛滿了各種金光閃閃的甲片,他的頭髮,重新又梳得整整齊齊,隔了十步遠,也能聞到那濃郁的龍涎香膏的味道,十天前剛從建康逃出時,還落魄不堪,放聲大哭的這位大楚皇帝,顯然又重新找到了那種帝王的感覺,當然,給他這種感覺的,是浮滿面前江面的戰船,還有在他身邊百步之外的文武群臣,當然,還有現在在這裡,與他並肩而立,一身鳳冠霞帔,端莊美豔,讓人不可直視的王神愛。
桓玄笑了起來:“看來,這天下的忠臣義士,還是佔了多數,劉裕這些反賊,畢竟只是一小撮,不成氣候,江州刺史郭昶之,還是忠誠的,就和陶淵明一樣,我果然沒有看錯人。”
王神愛勾了勾嘴角,看了一眼站在遠處,在一起談笑風生的陶淵明和郭昶之,郭銓父子,冷冷地說道:“你真的覺得陶淵明是忠義之士,來投奔你?真的覺得郭昶之如果不是父親在你身邊為人質,會這麼忠誠?”
桓玄的眉頭一皺:“劉毅的兄長也在我的手中,不還是反了?如果是為了自己,有了逆心,那老爹在我手中又如何,那些倒戈的北府軍不都是如此嗎?至於陶淵明,我不知道你為什麼這麼恨他,他好歹一個人從歷陽逃回來,足夠證明了忠誠吧,去你的好姐妹劉婷雲那裡奪回了我的小兒子,也是他的功勞吧。莫非…………”
說到這裡,桓玄頓了頓,笑道:“莫非他奪回了我和劉婷雲所生的孩子,你又不高興了,以至於恨上這個人?”
王神愛的眼中冷芒一閃:“我不想再聽到這個賤人的名字,你們當年設局害劉裕,也毀了我一生,你跟劉裕是男人的爭鬥,本就是敵人,各種手段盡用也是天經地義,可是賤人利用跟我的姐妹情,套出我跟劉裕不少私密之事,用來騙劉裕上當,這是背叛,我永遠不會原諒這個女人!”
桓玄默然無語,嘆了口氣:“其實,劉裕對我,何嘗又不是這樣的背叛?我是真的想跟他結交,想讓他打天下的,可是,他卻如此對我!”
王神愛搖了搖頭:“那是你從來沒有弄清楚,劉裕和你,和我,和整個世家都不是一路人,他要的,就是摧毀整個世家天下的體系,建立自己的天下,如此,才能集舉國之物力,人力,兵力,去實現他的北伐之夢,他要的,是秦始皇,漢武帝那樣的大權集於一身,不受任何制約的,這個,你給得了嗎?”
桓玄臉上的肥肉抖了抖,嘆道:“直到現在,我才明白這件事,狼,是永遠喂不熟的,劉裕真正的同類,只有他那個草原好阿幹,還真是一南一北,一對兄弟啊。”
王神愛微微一笑:“所以,他是我們所有世家共同的敵人,靈寶,你要的,是一個以為你帝的世家天下,而我要的,是一個不論誰是皇帝都能象原來一樣維護大世家地位的世家天下,所以,現在的我們,是同路人,聽說劉裕在建康執政之後,第一條命令就是殺了刁家全族,只留下了一個在王謐手下做事的刁聘,然後把刁家所有的家產都充了公,把刁家的房宅大開,讓京口的窮光蛋們去他家搬東西,搬得動多少拿多少,一夜之間,這個百年的大晉名門刁氏,就不復存在了。”
桓玄咬了咬牙:“刁家兄弟不管能力如何,多年來對我一直是忠心耿耿,就這麼給劉裕弄得全族盡滅,他這是向全天下的世家大族示威,這個仇,我一定會報。”
王神愛突然笑了起來,一指江上的西去千帆,笑道:“怎麼報?回荊州報仇嗎?劉裕好像不在西邊啊。”
桓玄的臉微微一紅,說道:“這裡只是江州,兵微將弱,從四方來援和前線撤下的兵馬,不過兩萬之數,這些兵力難以馬上反攻建康,畢竟,朕的十萬大軍都在建康送光了,現在需要回荊州重新集結兵馬,再圖大業。”
王神愛點了點頭:“也只能如此了,你千不該萬不該,不應該讓前北府軍將士去和劉裕作戰,在他們的心裡,劉裕和神也沒有什麼區別了,絕對可以一呼萬應。現在劉裕手下有三四萬兵馬,但他要控制江北,豫州,吳地,還要分兵鎮守京城,一時半會兒,只怕無力來追擊你,你回荊州,應該有三個月到半年的時間,可以重組一支強大的軍隊,重新反攻建康。我這裡可以用司馬德宗的名義下詔,指責劉裕是叛軍,說自己已經臣服於大楚,很滿意現在的情況,劉裕不過是借用他的名義謀反罷了,這次平叛,只誅為首的京八黨這些逆賊,其他脅從將士,都可以赦免不究。”
桓玄的眉頭一皺:“還要再向這些京口丘八讓步?這回他們每個人的手上,都沾滿了我荊州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