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裕提刀而行,走在最前面,身後的十一個死囚,也都相繼而行,他們的身體條件都很糟糕,剛才上來的這段路上,劉裕問清楚了他們每個人的名字,以及如何給抓到這裡當格鬥士,除了孫興以外,其他所有人都不是戰俘,而只是尋常的百姓,連年征戰,流離失所,給亂兵所劫就給賣到了這格鬥場之中,甚至還有些人是遠在涼州一帶的牧民和商人,也給捉了進來。
至於孫興,他的胳膊在洛陽之戰時就斷了,給賣到了這格鬥場之中,當日因為他是臨時給指定為將軍,穿的還是小兵部曲的衣服,因此戰後清點戰場時,也把他當成普通的小兵賣進來,這些人非殘即民,身體虛弱,按說根本不適合作為格鬥士出場,劉裕心中雪亮,既然那青龍說是一場“公平”的格鬥,那對面的數量一定只會比本方的人更多,歸根到底,不過是增加殺死自己的把握而已。
隨著劉裕帶著自己的同伴們,都走到了格鬥場上,那上升的地穴之門,緩緩合上,劉裕感覺自己置身於一個巨大的,嘈雜的空間之中,雖然自己有過面對數十萬敵軍的時候,或者是置身於雙方加起來近百萬大軍的戰場,可那畢竟空間巨大,方圓以百里計,象這種百餘步的空間,卻足足被兩萬多人圍觀著的情況,還是第一次出現。
比起這種密集恐懼症更嚇人的,則是滿場的敵人,所有不明真相的看客和賭徒們,都狀若瘋狂,扔著自己手邊所有可以找到的爛果皮,菜葉子之類,甚至想要用這些東西把劉裕等人給淹沒,而一浪高過一浪的“叛徒”“反賊”“去死吧”之類的叫囂,震得燕小二乾脆捂住了耳朵,低頭不語。
孫興在劉裕的身後,戴上了頭盔,冷笑道:“劉裕,看起來你也沒有這麼受歡迎嘛。你費盡心血想保衛的國家和子民,現在一個個都恨不得殺了你,早知如此,你還不如投降我們呢。”
劉裕微微一笑:“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正義也許會遲到,但永遠不會缺席,我相信,上天一定會證明我的清白。”
他說著,目光看向了上方的看臺,就在正對面最顯眼的位置,他清楚地看到了黑臉的司馬曜和司馬道子,正欲行禮,卻突然看到右邊的包廂之中,那張美得不可方物的臉,儘管僧袍丘帽,卻仍然難掩其絕世風華,甚至她已經停下了手中木魚的敲打和經文的誦讀,一雙正看向自己的眸子中,盡是關切與難掩的愛意。
劉裕的心中一暖,暗道,妙音對自己真的是一往情深,居然會親自前來。他深吸了一口氣,又看向了四周,他的心中抱了一絲的僥倖,另一個美麗的倩影,會不會也在人群之中呢?
劉裕的目光掃過四周的看臺,卻並沒有發現慕容蘭的身影,最後,他看到了在自己的背面看臺上,劉牢之所在棚子邊上的劉敬宣,這個蠻牛般的壯漢,緊緊地咬著牙關,握著拳頭,似乎隨時都要衝下來和自己在一起,劉裕微微一笑,搖了搖頭,雙手輕輕下壓,這是在軍中重複過無數次的手語,是要穩定陣形時的手勢,劉敬宣心領神會,用力地用左拳錘了錘自己的胸口,以示鼓勁。
劉裕轉過了身,直面主賓臺上的司馬曜,這位黑人皇帝,已經站到了鐵喇叭前,看著劉裕,全場的叫罵聲漸漸地平息了下來,司馬曜朗聲道:“劉裕,現在當著我大晉軍民們的面,朕最後一次問你,你是否認罪?如果你承認受慕容蘭引誘,洩露過軍情,那朕可以念在你昔日的功勞上,饒你一命,將你流配嶺南,永配邊疆。”
不少人叫嚷了起來:“不能這樣放了他,他可是叛國罪啊。”
“就是,我已經買了他死呢,不能放了他!”
司馬曜的眼中冷芒一閃,沉聲道:“朕的話,就是上天的旨意,還有誰有意見的,可以出來提。”
所有看臺上計程車兵們,齊齊地跨前一步,刀半出鞘,嚇得那些大嘴們一個個都噤聲不語。
司馬曜很滿意自己一言九鼎,全場無聲的這種感覺,面露得色,繼續說道:“劉裕,朕的話,你聽到沒有,現在慕容蘭不在,肯定是不敢來為你作證了,這證明了她的奸細身份,你若承認是被她所騙,真心地悔過,朕可以饒你一命。”
劉裕大聲道:“陛下,草民感謝你的恩德,但我和慕容蘭已是夫妻,我跟她在一起的時候,她從未做過刺探大晉軍情,害我大晉之事,這點,我可以用性命擔保,幾次北伐不成,乃是另有奸人叛國投敵,這個人,現在就在這個戲馬臺上,只是我苦無證據,無法直接指認他。不過我相信,上天是公平的,一定會還我清白,將來我只要不死,一定會把他,還有他整個陰謀集團,連根剷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