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山城外,一處廢棄的土地廟,四十餘名戴著斗笠,穿著布衣的漢人,一言不發地坐在廟外的一片空地上,一個個沉默無語,廟外的荒林之中,鴉鳴聲聲,間或有一些野狗豺狼的叫聲,可是這些人卻是置若罔聞。
一陣輕輕的腳步聲響起,一個衣著襤褸的老婦人,駐著柺棍,拿著一個破碗,顫顫巍巍地走了過來,可是,所有斗笠客們卻是不約而同地長身而起,看向了來人,這個頭髮花白,臉皮如同枯樹皮般的老婦緩緩地抬起了頭,直視坐在山神廟門口的一箇中年人,用那破鑼般的嗓音說道:“何意百鍊鋼。”
中年人深吸了一口氣,朗聲道:“竟成繞指柔。”他脫下了斗笠,一張方正滄桑的臉,展開在了來人的面前,“蘭公主,一路可好?”
那老婦輕輕地點了點頭,一撩自己的臉,慕容蘭那絕色的容顏,展現在了眾人面前,她微微一笑:“想不到一別多年,盧兄風采依舊。幸會,幸會。”
這個中年人,正是時為幽州刺史,號令一方的范陽盧氏的嫡流家督,盧溥是也,他是在永嘉之亂中留在北方的盧湛的曾孫,也是當前盧氏的掌門人,他看著慕容蘭,沉聲道:“蘭公主,你拿出先祖留下的半塊義符,調我等前來,不知有何吩咐?”他說著,左右手各拿出了半塊檀木令符,上面已經被歲月磨光了稜角與顏色,起碼有近百年的經歷了,合在一起,成了一塊完整的木符,上面寫著四個大字--有恩必報!
慕容蘭輕輕地嘆了口氣:“盧兄果然是信人,范陽盧氏,也真的是言出如山,想不到我們慕容氏先人當年的一念之仁,竟然會有今天的回報。只是盧兄身為大燕的刺史,在國難之時不報效大燕,卻遵守這百年前的約定,這是我慕容蘭所不能理解的。”
盧溥微微一笑:“因為這個幽州刺史,並不是大燕對我盧氏一族的恩德,而是我盧氏守衛鄉梓多年,幽州范陽一帶的百姓認我們盧家而已,不管這河北一帶如何變換政權,我盧氏都可以做到保境安民,當年令兄起兵復國,我盧氏也是據州郡自立,並不偏向任何一方,苻丕和令兄同時給了幽州刺史的職務,而我們也是同時接收,這點,蘭公主作為當年的使者,應該最是清楚不過。”
慕容蘭微微一笑:“家兄當年遵守了約定,這麼多年來沒有在范陽一帶徵丁,收稅也只是象徵性的,可以說相比其他大燕治下,對盧兄和范陽可以網開一面了,這樣的恩德,難道不足以讓你們在大燕有難之時回報嗎?”
盧溥淡然道:“這些年來,我們一直按照約定交稅,可是一石米也沒有少過,這就是我們盧氏對於大燕的義務,至於徵丁,當初就約定了不徵我們范陽的漢人,現在也沒什麼變化。大燕有蘭公主這樣的英傑在,不至於就這麼容易給那魏軍消滅,這點信心,我還是有的。”
慕容蘭勾了勾嘴角:“原來盧兄是以為不欠大燕的,也罷,你們漢人的河北高門世家,都是如此,只是這塊忠義令,已經是百年前的東西了,你居然還肯認,這讓我有點意外。”
盧溥搖了搖頭:“那不一樣,當年北方大亂,諸胡入侵,我家曾祖盧公諱湛,與大晉的幷州刺史劉琨是刎頸之交,沒有去南方,而是留在北方與其生死與共,後來劉琨兵敗身死,曾祖無奈入了後趙,在後趙滅亡時,曾祖遇難,而先祖和先叔祖則分別帶著各自的族人,部曲,一支南下投晉,一支北上遼東,出塞依附於你們慕容氏,我家的祖父諱偃,就是當年受你們慕容氏庇護的,這忠義令牌,便是為了回報你們慕容氏的恩德,傳了下來,一半在你們手上,另一半則在我盧氏子孫手中,約定了無論何時,無論何事,都要助你慕容氏一次,以報舊恩,今天,就是我們來報恩的時候了。”
慕容蘭嘆了口氣:“想當年我家大哥起兵復燕,或者是前燕滅亡之時,都沒有用這塊令牌,可是想不到,今天卻要用上,大哥駕崩之前,給我留下了密令,說是你們盧氏部曲,才是真正剋制魏軍的致命武器。”
盧溥勾了勾嘴角:“要說我們范陽盧氏,多年在這河北生活,部曲上萬,保境安民,但畢竟不是正規軍,更是遠遠比不上你們慕容氏的甲騎俱裝,我很奇怪,這回我們能幫上你們什麼忙?”
慕容蘭微微一笑:“我大燕鮮卑人,便於弓馬之道,戰場馳騁,衝鋒陷陣,是我們的所長,但這一次,我並不需要堂堂之陣,而是需要奇兵。”
盧溥的眉頭一皺:“我這次帶來了三千丁壯,還有兩萬石軍糧,難道不是來守衛鄴城的?你是要我們上陣去跟魏軍搏殺?那不是驅羊喂虎麼。”
慕容蘭搖了搖頭:“我鄴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