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子被陳興媳婦呵斥了幾句,焉頭耷拉腦的走了。
陳興媳婦把藥碗遞給一個小丫頭轉身回來,卻見原本睡下的封氏正睜著眼睛看著帳子頂,那目光竟有前所未有的光彩。
“夫人。”陳興媳婦湊過去,低聲勸道:“惡有惡報,夫人這口氣總算是出了。”
封氏滿意的笑了:“姚氏辦事果然利落,我沒看錯人。”
“夫人不要多想了,世子爺也說了,會請姚二姑娘來給夫人治病的,說不定夫人的病合該在姚二姑娘的手上好了呢。”
封氏笑了笑,沒再說什麼,吃力的側轉了身體,面向裡睡下。
定候府裡,清平院歸於平靜,該睡的都睡了,陸夫人的上房院卻燈火通明。一屋子的丫鬟僕婦都在等著陸夫人回來。
陸夫人此時不在定候府,而是早早的被請去了大長公主府。因封氏小產病倒柴氏卻懷有身孕的事情,陸夫人被大長公主請過來問話。
大長公主冷冷的看著站在面前的陸夫人,問道:“你說這事兒你不知道?這麼大的事情你居然一個‘不知道’就完了?堂堂定候府,有多少雙眼睛盯著?你若沒有這個能力主理中饋,那我是不是要考慮換個人來?!”
陸夫人也是過了五十的人了,雖然屋子裡的下人早就被遣出去,偌大的廳裡只有她們婆媳二人,但一個一品誥命夫人被如此訓斥,臉面著實擱不住。
只是這事的確是她錯了,此時別說是大長公主,就上座的這位單以婆婆的身份,也足以訓斥她,給她一個治家無方之罪。於是陸夫人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落淚道:“此事是媳婦失察,還請大長公主降罪。”
“降罪?!”大長公主冷笑著哼了一聲,“你但凡是真心請罪,就該摸著胸口想一想當年!”
陸夫人垂下頭去,落淚不語。
大長公主卻正在氣頭上,一些話不吐不快:“當年你進蘇家的門,三年無子!本宮是怎麼做的?本宮可曾給你屋裡的妾侍通房斷過一次藥?!難道我不盼孫子嗎?!及至後來,你生下長子,你屋裡的那些人又有誰有過身孕?到現在你回過頭去看看,你有三子一女,侯爺身邊的那些人可有一個生有庶出子女的?!即便這樣,本宮可有說過你一句刻薄寡恩不能使蘇家枝繁葉茂?做人要將心比心!怎麼到了你兒子這裡,你就如此糊塗起來?”
大長公主越說越氣,忽然把手裡的茶盞摜出去,‘啪’的一聲,青瓷茶盞被摔的粉粉碎,“難道你非要弄出個長房庶子這樣的醜事來,讓皇上怪罪,讓天下人戳我兒的脊樑骨不可?!”
陸夫人忙俯身磕頭,哭道:“媳婦已經知道錯了,請大長公主看在平兒兄弟三人的面上,網開一面。”
大長公主罵了一頓,一肚子惡氣撒的差不多了,又看陸夫人這樣,方長長的嘆了口氣,說道:“不是我故意拿捏你的錯處!你自己想想這種事情若是傳出去,叫人怎麼看待你的兒子?!將心比心,平兒媳婦素日裡也是個孝敬的孩子,你怎麼忍心如此對她?那封紹平也不是好惹的,這事兒若是讓他給鬧出來,你又該怎麼樣?!”
“是,是媳婦錯了。”陸夫人此時再不能說別的,只能一味的認錯。
“你起來吧。”大長公主又嘆了口氣。
陸夫人又磕了個頭,卻不敢就起來,依然跪著不動。
大長公主見了,又放軟了些口氣,說道:“我也是被氣壞了才衝著你發脾氣。但這事兒本來就是你的責任。封氏臥病在床,一條命去了**分,他屋裡的事情你不管,又讓誰去管?罷了,你也是有年紀的人了,跪久了身子也受不了,起來吧。”
“大長公主教訓的是。侯府內宅不寧,是媳婦的過錯。媳婦今後一定謹慎持家,絕不再讓這樣的事情發生。”陸夫人又磕了個頭,方扶著膝蓋慢慢地起身。
連嬤嬤一直守在大長公主的仙居殿殿外,仙居殿殿門厚重,隔音很好,饒是連嬤嬤用心細聽,也沒聽見裡面在說什麼,只是聽見了那‘啪’的一聲,好像是打碎了什麼東西。
良久,陸夫人方慘白著臉從殿內出來,連嬤嬤忙上前去攙扶住,低聲問:“太太,您還好吧?”
“回去。”陸夫人多一個字都不想說。雖然當年嫁入侯府的時候就知道給皇家公主做兒媳婦不是個好差事,但卻也沒想到進門三十多年,竟落到今天這種地步,陸夫人一肚子的火突突的往上挑,差點就燒了天靈蓋。
從大長公主府回來,陸夫人便把身邊的人全部遣散,心腹連嬤嬤也沒留,獨自一人關上了房門,一夜沒有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