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燕語又把華西淩的那份診療記錄遞給半夏,說道:“你看看,這份記錄有何不妥?”
半夏雙手接過白蔻遞過來的那份冊子翻開來看,看了不到一半兒便合上了,然後雙手還給白蔻,恭敬的說道:“回夫人,這為醫者救治傷患用的藥方太過精細,不符合災區救治傷患的方法。其實災區的傷患無非就那麼幾種,外感傷寒,溼寒入侵,吃了不乾淨的東西或者喝了不乾淨的水引起的痢疾拉肚,還有就是皮肉筋骨等外傷。所以用藥也大致分為這幾種,若是沒有特別的傷患,診脈之後把病人分類,直接分發我們的配製的藥包即可。”
說著,半夏走到華西淩跟前,又莞爾一笑:“像這位醫者,每人一診脈,每人一藥方,既耽誤了時間,又受藥材的限制。奴婢觀他診治的前一百個傷患,所用的藥材便有五十多種。可現實情形是,此處遭了水患,連縣衙門都被洪水衝了,更別說藥鋪了!這藥方雖然有了,可讓病患去哪裡弄藥材呢?”
“藥材我都弄到了!病患也都醫好了!不需你費心。”華西淩不悅的哼道。
半夏輕笑著反問:“藥材弄到了,煎藥也麻煩啊!先生你一人一副藥方,人人都要火爐煎藥。這得浪費多少功夫啊?現在是災時,處處都是大水,又連日下雨,連跟乾柴禾都很難得啊!”
華西淩一下子愣住了。是啊,人家把病人歸類,有的幾人甚是十幾人的藥都可以合在一起煎,病輕者還可以分食藥渣。而自己的藥方雖然針對每個人的體質病症,但卻給患者增加了麻煩,所謂因時制宜,因地制宜,自己只想著拼醫術了,竟沒想到這些外在的條件。
賑災救民於水火,自然以方便為主。這會兒華西淩忽然間擔心自己給那些災民傷患留下的藥材能不能發揮效驗了。那些躲在山頭上的還能弄些樹枝燒火,而那些留在屋頂牆頭上的又該怎麼辦呢?
哎!真是大意了!華西淩懊悔的想。
“還有,這位先生你把我們的藥包拆了,又搭配別的藥材,看上去是節省了藥材,可實際上卻沒起到治傷醫病的效果。其實您這是做了許多無用功。而且——還耽誤了時間。你說我們又不缺那點藥材,您直接發藥包多省事呢?這是連我們丫鬟都明白的道理呢。”
言外之意,明明按照我家夫人的辦法可以救更多的人,可您幹嘛非要選這個時候炫耀個人醫術呢?現在數萬難民等著解救,身為醫者不應該以傷患為先麼?到底是誰在沽名釣譽?
這最後這句話簡直就是**裸的打臉,華西淩差點一口鮮血噴在當場。
半夏說完之後,又朝著姚燕語一福,恭敬地說道:“奴婢妄言,請夫人批評指正。”
姚燕語含笑點頭:“好了,這裡沒你的事了,下去吧。”
“是。”半夏又福了一福,後退三步之後方轉身出去。
姚燕語又使了個眼色給白蔻,白蔻也福了福身退了下去。船艙內間裡一時只剩下了姚燕語和華西淩兩個人。姚燕語看了一眼發愣的華西淩,淡淡的說道:“華先生,我這人別的都好,就是有個御下不嚴的毛病,剛才我的丫鬟說話太過直白了,請你多多包涵。”
“啊,不,沒有。”華西淩還有點翻不過勁兒來,心裡一直想著那些災民傷患。
姚燕語看著這位原本憤世嫉俗的傢伙如今變成了呆頭鵝,到底還是沒忍住,輕笑著提醒道:“別想了,今天你醫治的那些傷患,我已經派人去跟了。的確有些人沒辦法煎藥,我已經令送了熱水和藥包給他們。他們不會有事的,你放心吧。”
“夫人周全。”華西淩登時紅了臉,朝著姚燕語深深一躬。
他長這麼大都沒服過誰,就算是當初被華氏家族趕出來的時候也沒覺得悲傷,反而覺得男子漢大丈夫頂天立地,靠天靠地靠自己足矣!可是如今,他做事卻要別人來給善後。這實在是他華西淩所不能承受卻又不得不承受的挫敗。
“應該的。”姚燕語笑了笑,說道:“我也不是為了你。”
“是,夫人是為了那些災民傷患。”華西淩的頭更抬不起來了。
姚燕語輕笑道:“誰讓我是沽名釣譽之輩呢!我總得把事兒做到家,這好名聲才釣得到麼。”
“是在下輕狂了。還請夫人大人大量。”華西淩抱拳躬身,恨不得找個地縫鑽下去。他長這麼大都沒這麼丟人過,真是又悔,又生氣。悔自己太過大意,氣自己一時意氣。
同時,他還有些恨,恨眼前這個女人總是這麼溫如細雨,若是她兜頭罵自己幾句也好啊,可她偏偏就不,就這麼三言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