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謐坐在急救室前,握著手臂,覺得整個人就像沉在水底,無以名狀的冰冷正透過晚禮服單薄的衣料滲入毛孔,但胸膛內卻像燃燒著一團火,焦急而灼熱地炙烤著心臟。雖然馬金只是被打中了肩胛骨,醫生也告知這樣的傷勢正常情況下不會危及生命,但她還是難以鎮定。正常的情況下沒有生命危險,但如果遇到不正常的情況呢?哪怕只有千萬分之一的萬一也是不能承受的痛,她已經失去了父母,不能再失去馬金。
她感到越來越冷,手術還在進行中,空調機在頭頂嗡嗡作響,吐出大團的冷氣,夾雜著刺鼻的酒精味在過道上飄蕩著。忽然,一件男式西裝落在了她的肩頭,挺括的布料裡還殘留著體溫,如同一雙厚實的肩膀替她擋去了寒冷。抬頭,看到亞瑟站在面前,遞給她一個紙杯說:“咖啡里加了威士忌,可以定神。”
呷了口滾燙的咖啡,繃緊的神經果然稍微舒緩了下來,唐謐垂下睫毛說了聲:“謝謝”。聲音乾澀而不自然,在空蕩蕩的走廊裡顯得有點刺耳,就連她自己聽上去都覺得分外諷刺。幾個小時前她和這人還勢如水火,但現在她必須得向他說聲“謝謝”,撇開任何個人喜惡,客觀地,忠於事實地道謝。那顆子彈本來是要射向馬金的心臟,因為亞瑟及時撲到了他,子彈才打偏射入了的肩部,馬金雖然受了傷卻不會失去性命。
聽到她的道謝,亞瑟微微點了下頭,臉上並沒太多情緒,然後在她的身邊坐了下來,慢慢地喝著咖啡,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是誰要殺馬金?你們又是誰?”,唐謐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不遠處站著的那幾個神情冷峻的男人,她認得其中兩個就是剛才護送她和馬金躲進儲物室的黑衣人。
“你問了三個問題,我先回答你第一個。A國一直都在爭奪Z國的地熱專案開發權,而馬金先生是Z國地熱開發專案的評估人,但他最近在評估報告裡否決了A國的方案,這就意味著A國為了這個專案前期投入的大量金錢和資源都打了水漂。”,亞瑟停頓了一下,凝視著她的眼睛,像在觀察著她的反應。
Z國地熱專案的事情唐謐是知道的,在回來的第一天馬金就和她談起過,他的評估意見無疑是損害了A國的利益,難道說是A國為了報復並掃除障礙,所以派出殺手刺殺馬金?聯想到馬金收到的那份古怪信件時的震驚眼神,她對馬金遇襲的原因有了一點頭緒。
“你的意思是因為馬金否決了A國的開發方案,所以A國要除掉他?”,唐謐問。
“事實上,A國的人曾經私下多次聯絡馬金先生,企圖賄賂他但都被拒絕了,既然無法收買,就只能除掉。”,亞瑟答道。
對於他的話唐謐並不懷疑,她很清楚自己養父的性格,雖然馬金看上去開朗而隨和,還有點老天真,但一旦涉及到他心中的原則,會比所有人都倔強不屈。估計他上次收到的那份信就是A國寄來的恐嚇信,早知如此,她當時就應該馬上報警,這樣就根本不會有今天的事情發生。但問題是,亞瑟又怎麼會知道這件事?而且,他為什麼要保護馬金
唐謐很快就想到了答案,他們是H國的人,或者說是替H國工作的人。因為H國一直都是A國在爭奪地熱資源裡的最強勁對手,馬金的存在無疑是他們擊敗A國的有力幫助和保證。但相反,如果沒有了馬金,那麼H國即將到手的勝利果實很有可能就會化為泡影,所以保護他的安危就等於保護他們的利益。
“這麼說,你們是H國的人咯?”,唐謐盯著他問。
亞瑟微笑著沒說話,眼裡閃過一絲讚賞,她的聰明向來都是吸引他的魔力之一。
“他沒有承認,但也沒有否認。”,唐謐觀察著亞瑟的表情,同時心裡也開始明白,為什麼當初他能在認識不到一天的時間裡便掌握到自己的身世資料。H國的情報組織是世界聞名的,他們的間諜衛星滿地球飛,偷窺的觸鬚能探到每個不為人知的角落,要獲取她的所有資料只不過是動幾下手指按幾個鍵的事情。 她看著他高挺的鼻尖下翹起的薄唇,又想起了那晚在雨夜裡的爭鬥,心裡騰起隱隱的怒氣,不由自主地嘲諷道:“那你為什麼要在Z國販賣軍火?難道H國的政府人員還要靠這些來賺外快?”
“這是你的第四個問題。”,對於唐謐的諷刺,亞瑟只是挑了一下眉,端詳著手中的咖啡杯,輕描淡寫地就將這個問題擋了回去。
但唐謐沒有氣餒,所有的事情都關係到馬金的安危,她必須從這個男人的嘴裡獲得儘量多的資訊,哪怕他是多麼難纏的一個對手:“不喜歡第四?那麼估計你會喜歡第五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