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的忙音,他呆呆抓著話機,呆呆地站著。
丁強的話像一把冰刃,刺穿了他內心最後一道得以堅守的防線,今天的陽光雖然和煦,但他的心已經冰涼透頂。
崔汶瑩站在他身後,她聽見他的嘶喊。當他轉過身時,她看見他的眼睛裡頭一片茫然。兩人一前一後,遲緩地走下了硬石子小路……
4 死神的召喚
林建獨自坐在海邊一塊突起的岩礁上,茫然地看著遠處的大海。岩礁很高,前頭有一個向下的很陡峭的斜度,好幾次他站起身,默然往下看去,十米多高的下面,海浪正肆虐地衝擊著這塊岩礁,帶著奔雷一樣的轟轟隆隆的聲音,昭顯出巨大的力量,腳下的岩礁在大浪衝擊下有些搖搖憾撼。林建的腿只要稍微地打一下彎,或是輕輕地往前一滑,他的生命可以終結了。
如果說,在他槍殺石原的那一刻,他感覺到的僅是絕望,但至少心底還有一種求生的本能。然而此刻,在他最需要信任的時候,他被拋棄了,這種拋棄來得迅猛,來得無情,以致把他最後一線的求生慾望都掐死掉。這一刻,他的心似乎真死了,所有活的氣息都被埋進面前這片冰冷的大海,大海沒有邊際,也沒有任何的感情。
林建真的想過死,因為他實在看不出前頭還有活下去的希望。然而,在他走向岩礁邊的時候,潛意識裡有個東西閃了一下,好像是一雙眼睛,一雙清澈無邪的眼睛,正帶著溫暖的笑看著他……他隱隱感覺到一點熱度,把他從冰冷的世界重又拉了回來……
林建重新坐下。心裡的痛讓他神經抽搐,痛得使他連呼吸都覺得艱難,他用力弓起身子,整個上半身壓伏在瘦削的雙膝上。整整一個上午,他都像一塊駝背的石頭,凸露在冷冽的海風中。
崔汶瑩一直睜大眼睛,站在不遠處的岸灘上看著。後來,她跑到岩礁上,坐在他稍前的位置,展開手臂,把他的西裝外套擋在前面,因為海風越來越兇猛,推動著高高的浪頭一波接著一波地衝擊著礁石,濺起了一片片大海渾濁的泡沫,把林建的頭髮和褲管都打溼了。
崔汶瑩小聲說我們回那邊,管子裡去吧。
林建無動於衷,眯眼望著前面的海面。
崔汶瑩沒有再勸,仍舊用手撐起西服,直到那件厚實的西服上衣被海水徹底淋透,而她的兩隻手臂也痠痛到再也撐不下去……
5 悲愴的螺號
天色由落日黃昏到夜幕低垂,從夜幕低垂再到四下漆黑。海水早已退去,留下一大片綿長幽暗的岸灘,那塊巨大的黑色岩礁更顯得突兀,就像一頭猙獰的怪獸。上面,兩個人影仍舊坐在那裡。
遠處黑暗裡,傳來一縷哀婉的樂聲,這樂聲低沉,卻似乎很有穿透力,像是越過了一道道漫長的岸灘,穿透了濃夜重重的包圍,從很遠很遠的地方飄來……
林建皺眉聽著這不知從什麼樂器裡發出的聲音,他的心彷彿和悽婉的樂聲一塊起伏跌宕著。他靜靜傾聽一會,然後站起身,走下岩礁。崔汶瑩也跟著起來,邊揉著痠麻的雙腿,邊茫然地跟在林建的後頭。
他們循著樂聲,向北邊的灘塗走去。
那裡是一個荒灘,遍佈著犬牙交錯的亂礁和隱暗的巖穴,就連白天都很少看到人煙。樂聲漸漸清晰,藉著燈塔投來的光亮,他們看見有一個人影孤獨地坐在一塊低緩的岩礁上,兩手捧著一個海螺樣子的東西,含在嘴邊吹動著。他們緩緩地走近,原來是一位額頭佈滿皺紋的年邁的老人。老人並不在意身邊多出了兩個深夜的造訪者,仍舊面對著那片慘白的大海,無動於衷地鼓起腮幫,平靜而投入地繼續吹著。
樂聲低沉,卻悲愴有力……
林建挨著老人坐下,崔汶瑩也坐下來,兩人靜靜陪著那位和黑夜一樣神秘的老人。樂聲如泣如訴,像帶了一條線拉著他們的心一起沉浮,崔汶瑩想起了自己的心事,她已經滴下眼淚。而林建呢,他跟那老人一樣,神情平靜,眼神卻悵悵地望著面前那片深不可測的大海。
也不知過了多久,老人放下手裡的東西,轉過臉,用混濁的眼睛望著林建、崔汶瑩,那是一張刻滿了歲月滄桑的蒼老不堪的臉。林建聽他問了自己一句什麼,他聽不懂,但崔汶瑩很快便答應了一句。崔汶瑩指著老人奇怪的樂器,又好奇地問了一句話。老人用沙啞的聲音做了回答。崔汶瑩立即告訴林建,那個東西叫做螺角,是我們國家一種民間樂器。
崔汶瑩很感興趣,這個老人怎會在深夜裡來到這樣的荒灘,孤獨而執著地吹著螺角。老人嘴角微微哆嗦,眼睛微眯,像是在從記憶的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