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生意就要拿出誠意低聲下氣,謙恭低頭不會損你甚麼吧?跟部長低頭,跟課長低頭、就連那個接待的黃毛丫頭也別放過,一律低頭百般討好,明白了沒有?」
他一開腔就沒完沒了。「癩蛤蟆」最愛發表他那一套人情義理的偉論。每天都一樣,誰給他逮個正著就要講不停。我感到不耐煩了,馬上說話堵住他的嘴巴。
「課長,雖然不能說是補償,但我跟品O公司的臨時合約已經敲定了。」
「哦?」
他愕了一愕。
「雖然他們訂購的型號屬於中價貨色,可是,連終端裝置都交由我們公司負責了。雖然跟R公司那樁大買賣不能相提並論,到底也算是一份有體面的合約。」
「嗯,是嗎?就給我好好的幹!」
「是,我失陪了。」
我跟他鞠躬,夾著一點得意返回座位。
哼!有什麼了不起。就是這種心情。
「喂,後藤,過來一下!」
又輪到另一個同事了。他老是愛數落下屬,滿嘴吹毛求疵,這都是「癩蛤蟆」的癖好!
我把檔案放進檔案袋裡,再把它塞進公事包。還傳來陣陣關西口音,令憋在肚子裡的一口氣換成一陣陣煩躁。幹嗎那種傢伙會當上課長,我倒懷疑他的工作能力,既沒有能耐駕馭下屬,大清早又只淨看那些刊載女人又閃雙腿的黃|色小報;下屬碰壁就推卸責任,功勞彩頭就一把攬過去。這種男人哪兒來的能耐當上課長?這個時候,就總要教我摸不透公司的制度。
「宮永,你的電話。」
對坐的女同事說,我就拿起聽筒。
「是,我是宮永。」
「呀,是我。」
是奈月。我壓低聲線。
「怎麼了?」
「昨晚我跑回家去,對不起。」
「不要緊。」
我用下巴抵住聽筒,一雙手卻忙個不停。跟O公司簽好臨時合約之後,下午還預定要上三家公司跑一趟,現在要先把資料準備好。
「昨晚我一口氣哽住了,一聲不響就回家去,我還是覺得要問個清楚明白。」
「甚麼事?」
「其實呢,也許是我多疑吧!昨晚你講電話的時候,我不是去結賬嗎?就是那個時候,嗯,其實也不要緊的,只是,那個時候,我在你的錢包裡……」
「下次再跟你說吧。」
我現在沒守跟奈月磨蹭。挾著對「癩蛤蟆」的不滿,我下由得發晦氣。條月默不出聲。
「現在忙死了,再見。」
等不及她的反應,我就掛線。
我拿起公事包站起來。真的沒心情跟奈月聊。我在報告板上寫下自己的行程,就離開營業部。恨不得馬上逃出來,巴不得跑去一個聽不到「癩蛤蟆」聲音的地方。
我等候升降機,冷不防行人拍了我的肩膀一下。轉過頭,原來是前輩大矢。
「別管課長就好了。」
「嗯,我明白」
我聳聳肩,輕輕點頭。
「這種人大概是天生臭脾氣吧?但不知道多少次,我氣昏了頭腦,就想狠狠揍他一頓。可是。我才新婚,不能夠這麼衝動呀。其實,老婆現在是這個樣子。」
大矢雙手捧開肚皮,裝出大腹便便的模樣。
「呀,有喜了?」
「就是呀!生活擔子就落在我的肩上。沉不住氣一時衝勁,搞不好給裁出來。家人的生活就沒著落了。你還好,大不了辭職不幹。反正單身,輕鬆多了。」
升降機開啟了,我們進去。我按了一樓。
「才不敢輕言辭職呀!我沒有這份勇氣。」
「是嗎?」
「現在經濟不景氣呀!」
大矢嘆氣。
「到頭來,怎樣捱盡人家閒氣怎樣憋氣,都要一輩子當個上班奴?」
我跟大矢跑到附近一家定食屋去,提早吃個午飯,然後在車站剪票口道別。他要去千葉那一帶,我去品川,剛好是相反方向。
也許是過了中午,火車空空落落,我找了一個空位坐下來。天空還是昏昏沉沉的,雨水來個小休止,卻不知道甚麼時候要再灑下來。
大矢的話讓我耿耿於懷。
「到頭來,怎樣捱盡人家的閒氣怎樣憋氣,都要一輩子當個上班奴。」
大學畢業,我滿心期待。踏足社會,就是成熟的證據。跟那些和老爸差不多年紀的客戶交涉,解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