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晏近在花叢間睡覺。
晚上她肯定是回小樓睡的,不過,午間小休,在花下打盹,並不算違反與黃藥師的協定,有時候,黃藥師心情好時,還會坐在花樹下看書,任她拿他大腿當枕頭,等他書看完,就看人,不帶什麼含義的眼光,通常都會對晏近造成一定的影響,從盯了她半個時辰她才醒來,到望定十分鐘她就若有所覺蹙眉,以手覆額擋住視線,再到她一躺下就事先宣告不許他看人看得人家不能安睡,效果他是越來越滿意的。
今天是大日子,時隔近二十年後,這二個武林絕頂高手再度相會,誰也怠慢不得,晏近心想東邪西毒北丐聚首,這等風雲際會的熱鬧不可不看,於是先到積翠亭旁邊的綠竹林坡上的花畔養神,只等洪七公嘯聲一到,或是簫聲箏音爭持時再走近旁觀,以後就可以把現場直擊的情景向晶描述一番了。
剛剛入睡,遠處草中一陣簌簌之聲,晏近翻過身,繼續睡,腥羶味遠遠湧來,她皺眉頭,揉捻眼睛,還是有些迷迷糊糊的,異聲鬥起,似乎是群蛇大至,這麼早,不是晚上他們才會到達嗎?晏近站起來,撥開花叢,向下方望去,果見千千萬萬條青蛇排成長隊蜿蜒而前,十多名白衣男子手持長杆驅蛇,不住將逸出隊伍的青蛇挑入隊中。
來了來了,晏近精神一振,快步上前,走得太快,不意腳下一滑,踩中某條軟綿綿滑膩膩的蛇,冷不及防之下,整個人摔倒,滾下小山坡。
筆直正中地插入蛇隊中,群蛇聞到她身上花花避毒丸的香味,騷動起來,有的急退,有的往左右遊開,有的盤在地下,昂起了頭一動不動,與隊伍撞上,剎時間潰不成軍,紛亂不已。
蛇隊之前有黃藥師手下的啞僕領路,在樹林中曲曲折折的領路,晏近這麼冒冒然自上滾跌進來,那些白衣人面上變色,吹起哨子,卻指揮不得,群蛇反而吐出嘶嘶聲響,四處遊走得更快了。
那僕人認得晏近,一臉惶恐,趕緊向她打個手勢,示意她離開,晏近不是不想離開,問題是她觸目所及,全是一排排不斷湧來的青蛇,縱是不怕,也無一條蛇兒敢向她撲來,但蛇勢洶湧,來者不善,一時卻是跌坐在地上,只有發愣的份了。
好壯觀啊,如果是謹在這裡就好了,所有動物在她面前只有俯首貼耳乖乖聽令的份。
遠遠的蛇群還在繼續,已非青身蝮蛇,而是巨頭長尾、金鱗閃閃的怪蛇,金蛇之後,黑蛇湧至,偏生此時前面交通受阻,啞僕急得滿頭大汗,白衣驅蛇男哨聲變急,群蛇被迫前進,卻怵於接近晏近三丈之內,忽然不約而同四散逃開。
晏近一呆,她製作的花葯,效果真的如此上佳?試著挪動一下,果然剩下幾條盤坐的蛇兒閃電樣退開,往前無路,退後混雜入其他隊伍,一時間叱喝聲口哨聲此起彼伏,亂成一片。
四周忽然靜了下來。
白袍閃動,一條高大的人影行來,步伐不怎麼快,但只是是幾步之下,便到眼前,所過之處,蛇兒兩旁閃開,似是畏懼之極。
晏近仰起臉,這人背對陽光,穿著一身白衣,手中拿著一根彎彎曲曲的黑色粗杖,似是鋼鐵所制,杖頭鑄著個裂口而笑的人頭,人頭口中露出尖利雪白的牙齒,模樣甚是猙獰詭異,更奇的是杖上盤著兩條銀鱗閃閃的小蛇,不住的蜿蜒上下。
混血兒,晏近腦中掠過這個形容詞來。
眼睛深陷,高鼻,大絡腮鬍子,一頭捲髮,面部輪廓極是深刻英越,琥珀色的眼珠格外冷硬無情,然而正正是這毫不掩飾的冷酷與那妖魅的蛇杖襯映出一種冰冷致命的吸引力來。
不像是風流歐陽克啊,晏近猶豫動搖地道:“你會是西毒歐陽峰?”到底被電視劇誤導了多少啊,黃藥師長成那樣也就罷了,連老毒物都充滿一種越毒越吸引人的氣度,不會連南帝北丐都改了吧?
這人眼光一閃,忽然笑了,冰山造型傾倒,朝她伸出手來,含笑道:“黃姑娘受驚了,令尊可好?在下正是歐陽鋒。”聲音低沉,隱隱帶著某種金屬質感。
晏近自己爬起來,不去接他的援手,坦率地道:“我不姓黃。”
歐陽鋒輕咦一聲,他早打聽過,桃花島上絕無年輕女子,黃藥師獨寵愛女,更從未納下姬妾,眼前這女孩子年紀輕輕,容顏脫塵,於桃花島上群蛇之中依然神態自若,難道不是黃藥師教導有方?什麼時候,居然有人可以打破黃藥師的禁忌了?
晏近看著他,只要想到此人日後毀壞黃夫人的墓室,殺人嫁禍,還放火燒了歸雲莊,便不由得生氣,瞪了他一眼,說道:“你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