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已經沒了響聲,便揉著膝蓋猛地起身,頓然化成了雕像。
四爺一臉淡然,眼神含笑,唇角上彎;十三也是一副忍俊不禁的樣子,眸色關切的看著我;另一邊的十四笑得開懷,眼神得意。
我微微蹙眉,忙彎身行禮。
“奴婢給——”
“免了。”四爺淡淡的說,話語中有一絲放鬆的笑意。
“謝主子。”低著頭,我癟著嘴說。
“身子都好利落了嗎?”
“回四爺話,基本痊癒了。”我不鹹不淡的說。
“那就好。”
“凌月,皇上讓你進去。”李德全的聲音傳來,我微一欠身,垂眸快步離去。
乾清宮內,肅然安靜,康熙正持筆寫著什麼,低垂的頭,看不清神色。
“奴婢給皇上請安,皇上吉祥。”
“起來吧,身子休養的怎麼樣了?”他姿勢不變,緩緩的說。
我翻個白眼,繼續說著太醫的那套說辭。
康熙聽後,點點頭,便不再說話,只是專心的批著奏摺。我站在一旁,仔細的觀察他的神色。
幾個月不見,他卻彷彿老了幾歲,臉上透著明顯的滄桑。
前些日子,康熙曾經手諭大學士曰:“今六月內,因有二王之事,朕心不甚悲痛,至今猶未釋然,又兼災祲頻告,愈加憂鬱,身體不安。頃往坐湯泉,始得稍懈,仍未痊癒。”
不難想象,這時的康熙,身心應該是較脆弱的時候。兩個哥哥相繼離開,來不及緩解內心的傷痛,而江南又接二連三的發生了水患,災情不斷,鐵打的身子也承受不住這樣的錘擊。
不知何時,夜幕悄然降臨,宮內掛起了紅色的燈籠。
亮堂的乾清宮內,暈黃的燭光模糊了康熙疲憊的側面,凝視他始終輕蹙的眉頭,緊繃的神色,心底卻驀然升起一股哀涼。
這個位子,真的有那麼吸引人嗎?
江山得難守更難,想要穩住這大清的基業,讓兩千多萬的百姓吃飽穿暖,生活富足,又談何容易?
鼻尖微微的酸澀,這一刻,看著這樣的康熙,心底惟有感動與深深的崇敬。
手臂輕晃,我轉頭,看向李德全。
他正端著一碗參湯,朝著康熙的方向,衝著我努了努嘴。
我點頭,腳步放輕,緩緩上前,“皇上,喝碗參湯吧!”
“放下吧,朕不想喝。”他擺了擺手,低垂的視線根本沒有離開奏摺半分。
後退一步,我無奈的望著李德全,他也只是無聲的嘆氣。
久久,一聲嘆息滑然而出,康熙忽然放下筆,仰靠在座椅上,單手掐著眉心。
“皇上,讓奴婢來吧!”
“嗯。”他應聲,微微閉上了眼睛。
指尖適度的用力,揉著太陽穴及頭部的幾個穴位,小心的看著他的神色,生怕驚擾了他的休息。
“朕還記得,康熙二十九年,裕親王,恭親王隨朕御駕親征噶爾丹,恭親王任安北大將軍,率領右翼軍出征;而裕親王任撫遠大將軍,在烏蘭布通大獲全勝。”他幽幽的說著,好似回到了那光輝的時刻。
聽著他近乎恍惚的語氣,我的眼眶卻頓時潤溼了,親人的離開,永遠都是最無奈的。
一滴晶亮倏然落下,我連忙去接,卻仍是‘啪’的落在他的額頭。
“奴婢該死。”更多的淚水傾然而去,控制不住。
康熙的話只是一個誘因,勾引出自己心底最柔軟,最不願提起的痛。看著躺在醫院毫無知覺的我,他們又是何等的傷心呢?
“呵呵,凌月這是心疼朕呢!何罪之有呢,唉!起來吧!”他嘆息,語露悽色。
“皇上,逝者已矣 來者可追。”我沉聲低緩的說,迅速擦去了浮動的淚水。
他看著我,沒有說話。
“皇上,您知道,為什麼嬰兒降生的時候,總會伴著哭聲嗎?”
“為什麼?”康熙抬眸,疑惑的看著我。好似不明白,這麼普遍的一個現象,能有什麼原因?
“因為生命是一場伴著痛的歷程。奴婢曾聽說過這樣一句話:出生時,你在哭,你的親人在笑;去世時,你在笑,你的親人卻在哭。”
康熙身體微怔,久久,倏然一笑。
“是啊,朕還沒有你明白呢,真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啊!”
“奴婢不敢當,奴婢只知道,皇上的健康,關聯著千千萬萬的百姓,牽著大清的興盛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