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二十元錢後,告別了老人家,踏上去往鄉下的小路。
在不斷割資本主義尾巴的社會主義集體經濟時代,這裡已經是個體經濟的天下,私人店鋪和國營買賣的競爭無處不在,私人店鋪裡,貨架上貨物琳琅滿目,內室裡不便展示的東西,更是讓人目不暇接,與國營商店裡空空如也的貨架,形成鮮明對比。私家小樓,豎立在田野的村莊裡,貧富差別一目瞭然。
奔波一天的孫毅飛,被公社安排住進一傢俬人旅館。旅館是一個不大的木製兩層小樓,樓上樓下加起來,充其量不過三百多個平方,房間沒有規則的排列在樓的各個角落,說是房間,其實只是用木板隔一下,連門也沒有,樓內所有的面積,都被利用起來。
走進旅館,一張熟悉的面孔映入眼簾,“你是四連的吧?”稍加回憶,孫毅飛興奮地問道。
“你是……?”對方也睜大眼睛看著孫毅飛,驚奇地問。
“咱們都是一營的!還記得嗎?”孫毅飛高興地說。
“沒錯!咱們都是一營的。你怎麼到這裡來了?”對方也高興地說。
孫毅飛說:“我到這裡來出差外調。你呢?怎麼?也住店?”
對方不好意思地笑笑,說:“我是這裡的老闆。”
“老闆?”對於這樣一個很難聽到的稱呼,孫毅飛臉上堆滿不解的神情。
對方顯得有些不自然,說:“這個旅店是我們家開的,以前是我父親管,我剛復員回來,也沒有什麼好工作,我父親讓我接手了。”
孫毅飛好奇地點點頭,算是明白了,但心裡的疑問,卻更多了。
對方擺脫了尷尬,迅速拿出老闆的姿態,說:“你還沒住下吧?我來安排。”
他把孫毅飛領到樓梯下的一間客房,說:“你住這裡吧!其他的房間都是共用,太亂!這裡雖然小點,但是一個人住,我叫人打掃一下,給你換套被辱。”
他說的房間,實際上只是樓梯下被利用的一個空間,除了一張床外,幾乎再也沒有多餘地方,床上也只鋪了張涼蓆,但一個人住,已經比這幾天住的環境好得多,孫毅飛感到非常滿意,他再三地道謝。
“你就別客氣了!誰讓我們曾經是戰友呢?”對方笑著說。
“戰友”,一個極為平常的稱呼,在遠離自己部隊的地方,孤身一人時,再一次聽到這個熱乎乎的呼喊,孫毅飛越來越感受到,這種曾經像親兄弟般一起戰鬥過的經歷,在大家重新聚合的時候,是那樣讓人心潮激盪,思緒萬千。
這裡的蚊子,可算是可惡之極,尤其是人蹲在廁所的時候,這些兇惡殺手,在人們最難以防範的時間,向人最敏感,最為隱秘的區域瘋狂進攻。黑色的,帶著白色花紋的蚊子,隔著衣服都能吸食到人的鮮血,連蚊香都難驅逐它們。
夜晚,戰友特意在孫毅飛住的小客房裡,擺上四柱蚊香。雖說夜裡蚊子沒有侵擾孫毅飛,可大量燻蚊子的煙,卻沒能讓孫毅飛好好休息。
語言是這裡外調的最大障礙,鄉村多數女性,幾乎都不會說普通話,每當問到她們時,都是莞爾一笑,接著搖搖頭,說出一句大概是聽不懂的方言後離去。在幾乎沒有公路的沿海農村,孫毅飛用雙腳,在空曠田野裡趕路,上午也許是頂著烈日,下午可能又要行進在濛濛細雨中,他一步一步走過南方水鄉一塊塊石板鋪出的小路。
十幾天的奔波,孫毅飛終於來到這次外調的最後一站,一個離福建省不遠,坐落在海邊的公社。海邊上,孫毅飛和公社武裝幹事一起吃午飯,飯是公社武裝部安排的,不要孫毅飛掏腰包。武裝幹事從公社辦公室,拿來兩把小椅子,一張小桌子,支在海邊沙灘上,他又慷慨地從附近漁船上買來一些海鮮,連洗都沒洗,放在地上的盆裡,直接用開水燙一下食用。
孫毅飛在武裝幹事殷勤勸說下,試著吃了一個貝類海鮮,立刻,舌頭上下,牙縫裡,牙床上,佈滿泥沙,每嚼一下,“咯吱、咯吱”沙子硌牙的難受感覺,都使孫毅飛頭皮發麻,渾身起雞皮疙瘩,加上半生不熟和濃濃魚腥味,使吃到嘴裡的東西難以下嚥。可礙於人家的好意,孫毅飛又無法吐出來,只好強忍嚥下去後,趕緊喝幾口水,藉機沖洗滿嘴沙子。孫毅飛用懷疑和難受的眼光,看著武裝幹事津津有味吃著。
武裝幹事並不在乎孫毅飛的不習慣,一個接一個吃得很香,他身邊的地上,已經扔了一堆貝殼。他邊吃邊說:“這是好東西,只能這樣吃,不然不新鮮了。”
孫毅飛索性不吃了,問:“我看你們這裡好像都在單幹,大隊一級的政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