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是,他就來到了這裡。
他問有沒有一種繡著蜘蛛的鞋墊出售。當老闆娘拿給他看時,他大失所望,連連說不是這樣的,是那種有很多腳的蜘蛛。老闆娘又到處找,在一堆鞋墊裡面找有沒有那樣子的,老闆娘還好說話,她的女兒也許是奇怪,也許是不耐煩,直衝衝地嗆他道:“你這個人怕是腦袋灌水了吧?蜘蛛又不是蜈蚣,哪有蠻多腳?你啊,到底有完沒完啊,連半根紗都不買!”
老闆娘攔住女兒,笑道:“你莫和她一般見識,孩子家,沒個遮攔的。不過啊,你說的那種鞋墊,我們這裡沒得哪個繡啊,要不,你拿個樣子來,我找人給你打一隻?”
田之水連忙說:“樣子?樣子我有是有,但我不能給你看啊。實在是抱歉得很。”
那個小女孩又開口了:“咦咦咦,有樣學樣,沒樣看世上,你不給我們看,我們滿世界去找樣子啊?”
田之水不好意思地對她笑了笑,就告辭了。
他自己也搞不清楚,為什麼要到這個店子裡問人家有沒有那種蜘蛛鞋墊賣。沒有,自然是無話可說。但是,如果有呢,他真的會買嗎?就算是買了,又有什麼意義呢?
他心裡結了這個疙瘩,也不知道怎麼個解法,就怏怏地回學校。
小巷幽深而狹長,細雨斜斜地灑下來,若有若無,積到青石板上,多了,就明晃晃的一片,反射著陰冷的青光,幽冥,冷清。兩邊的人家,傳來了飯菜的香味。有人從高高的視窗伸出腦袋,像伸著長長的頸根的鴨子,對著小巷遠處,扯著嗓子,叫他家的孩子快快回家吃飯了。孩子照例是貪玩的,應答聲尖細細的,從巷尾傳過來,並沒有立即往家裡趕,繼續著他們的玩樂和嬉戲。於是,母親就不由得有些惱怒了,口氣也生硬起來,重新大了聲音,在視窗吼道:“你個挨刀砍的不聽話沒是?再不回來把你腳杆都打斷起,看你二天還滿世界跑沒?!”孩子這時才怕了起來,雖不至於爹媽真的會打斷他的腳,但手板心吃一頓牛沙條是免不了的,於是,這才戀戀不捨地和小夥伴們分開,渾身髒兮兮,慢騰騰地朝自己家走去。
這樣的場景,這樣的畫面,太溫馨太生動了,田之水不禁感慨萬分。有一個家,有一個女人,再有一群孩子,圍著熱乎乎的火鍋爐子,就著斤把半精半肥的豬肉,燙著白菜或者青菜,一家子人,不管大人還是小孩,吃得津津有味,那是一種多麼幸福的人生啊。也許有不如意,但滿足,世俗著,快樂著。
然而,如今的自己,四十歲了,依然是孑然一身、形影相弔。他不由得在心裡喟然長嘆,命運弄人啊。
田之水覺得眼睛裡有些鹹鹹的,不知道是雨水還是淚水,就擦了一把,眼裡,霧濛濛的一片了。這樣傷感著,只聽腳下像是踢到一個什麼東西,“啪”地一聲,跳了開去。他低頭一看,是一根柺杖。
在這小巷的拐角,有一個瞎子身著青色長衫,戴著一副圓溜溜的墨鏡,坐在一個米店的屋簷下,面前,攤開幾本《麻衣神相》和《梅花易數》之類的小冊子。看來,柺杖是這個算命先生的。或許不知他的柺杖伸到路上來了,被田之水給踢了一下,脫了手,落在地上。
田之水趕忙對那瞎子說:“對不起,我給你撿起來。”
他彎下腰。撿起那根柺杖,遞到了算命先生手裡,正準備走,只聽那瞎子說道:“先生印堂發暗,眼睛無神,以老夫觀之,近日之內,必有大難。”
對於街頭算命之類,田之水向來是正眼兒也不瞧的。這個人,兩眼皆盲,居然還敢說出據老夫“觀”之一類的話來,不是唬人,就是假肓了,自然,不聽也罷,懶得理他。
後面,那瞎子見他不理自己,也不急,還是以不疾不徐的口吻,淡淡地說道:“要走便走,只怕是啊,全身上下生滿了腳,也仍然是無處可藏噢。”
這話說得很是輕巧,但在田之水聽來,無異於晴天霹靂。
除了那隻蜘蛛,什麼東西還全身上下生滿了腳?
田之水轉過身,快步走到瞎子面前,眼睛直直地盯著他的墨鏡,壓低聲音問道:“你講甚麼?”
瞎子頭也不抬,愛理不理的,說:“我不相信你聽不懂我的話。”
瞎子的話說得稀鬆平常,但在田之水聽來,卻是冷意透骨。
田之水故作平靜,沒事似的,說:“先生果然是高人,正好,我有一樣東西想請你過目,如果願意,可否到寒舍小聚?”
瞎子也很爽快,說:“先生如此抬愛,在下豈有不從之理?還請先生多多擔待。”
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