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睡得一個人,不是阿妖,而是一個和他一樣的,是個大男人。只不過,那個人睡在那一頭,和他蓋著同一條被子,手和頭露在被子的外面。他是側著睡的,那個人是仰著睡的。他的臉上很安祥,睡得很香甜的樣子。但看了很久,那人一動不動,這時,舒小節心裡突然想,那個人並不是睡著了,而是,死人。他浮了下來,浮在那個人的上空,細細地打量,這才發現,那個人不就是他的爹嗎?這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他驚喜地去搖爹的頭,想把爹搖醒,想不到,他爹的頭卻是擺放到床上做樣子的,一下子,就抱到了自己的手裡,彷彿是那頭主動跳到他的手裡來的。頸根處,他看到血管和筋骨正在迅速地彎曲和伸縮。他嚇得大叫一聲,手一鬆,他爹的腦袋就“咚”地一聲掉在了地板上,骨碌骨碌地往床下面滾去。這時,他醒了過來,呆呆地盯著床的那一頭,想看看是不是有他爹的無頭屍體。
他當然沒有看到他所想象的那具屍體,而眼睛,卻看到,一個人的影子,從門與地板的接縫處潛進屋子裡來。那顯然是一個女人的影子,因為,那影子的頭上,有很長很長的頭髮,至少長及腰背。女人的影子越來越長,直往他的床頭伸過來,到了床邊,稍微停留了一下,似乎在想,是不是還要繼續前進,只稍停了一下,那影子就繼續著,沿著床腿,攀爬上來。
七
舒小節的腦袋裡電光石火般想到,有燈光會有影子。他想都沒想,手就下意識地把枕巾一扯,“呼”地一揮,松明光歪歪扭扭地跳動了兩下,熄滅了。
沒有燈光,哪來影子?
他這麼想著,有些得意於自己的急中生智。
然而,他的得意很快就消失了,因為,他想到了,松明燈是在屋裡,而屋子的外面,並沒有燈光,影子怎麼會由外面飄到屋裡來?
他再仔細地看著自己的床上,甚麼都沒有。
這個時候,他一點睡意都沒有了。他下了床,走到門邊,把門開啟了。屋外,風清月白,四野無聲。院子裡,幾株芭蕉隨風擺動,寬大的蕉影像身穿長袍的婦人,婆娑起舞。
這時,他聽到隔壁房間裡,似有人說話的聲音。聽那聲音,應該是個女人無疑了。他想起來,這一棟房子裡,只有他的那間房子住得有一個人,那就是他自己。怎麼隔壁也住了人麼?也許,是自己睡著了之後,又住進了客人?又或者,是阿妖在自己睡了之後,跑到這間房子裡來睡了?不過,聽那聲音,也不像小孩子的,但肯定是女人的聲音,他不好過去看了,回自己的房間繼續睡覺。
正要走,那聲音又傳了過來,是呻吟。
舒小節聽那聲音,好像那人很痛苦,正壓抑著不讓聲音過大而影響了別人的休息一樣。他想,一定是有人病了。如果這個時候自己回去而不管別人,良心會不安的。於是,舒小節來到隔壁房間門口,輕輕地敲了敲門,問道:“有人嗎?”呻吟聲立即沒有了,房間裡,又是一片死寂。他試著推了一下門,那門“哇呀”一聲應聲而開。淡淡的月光照射到房間裡,他看到房間的結構和他睡的那一間一樣,一張床和一張案板。等他的眼睛適應了這間房子裡的光線時,他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氣。床上倒是空無一人,而案板上,卻趴臥著一個女人。女人竟然還是一絲不掛,滿頭的長髮垂到了地下。
舒小節差點沒叫出聲來。
他加了把力氣,把板壁敲了敲,那個女人沒有任何反應。
舒小節慢慢地往案板邊走去,走到案板邊,摸了摸那女人光滑的肩胛骨,說:“喂,你怎麼了?”
他感覺到,那個女人的身體冰涼,而且,一點彈性也沒有,有點像屠夫案板上的死豬肉。這麼一想,他的頭皮有些發麻了。
他把那女人的腦袋扳轉過來,卻是扳不動,好像牢牢地粘在了案板上一樣。
他蹲了下來,這時,看到了案板下面那個和他房間裡一模一樣的陶罐。這隻陶罐與他房間裡的不同之處是,在陶罐與案板之間,用一根竹管連線起來,不知這麼做有何用意。他想到自己住的那間房子裡的案板上,是有一個拇指大小的洞的。莫非,這根竹管穿過了那個洞,並繼而……插入了這個女人的肚臍?想到這裡,他才明白,這根本就不是一個熟睡中的女人,而是一具女屍。
他本能地,撒腿就跑。剛到門邊,就與一個人撞了個滿懷,嚇得“啊”地一聲叫了起來。
是阿妖。
阿妖冷冷地問:“你不好好睡覺,偷看我們家的屍體做甚麼?”
舒小節喘息著,問道:“你們家,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