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侗趕忙說:“沒有啊,不過,我也多少還是有些擔心啊。”
吳拜又抿了一口泡酒,說:“我曉得你是為我好,做我們這一行的,做多了,也不是沒得失手的時候。”
吳侗趁機說:“爹,我們家的祖上怎麼會選擇做趕屍這個行當呢?像別人家那樣,種田、栽樹、榨油、開個碾房、做點小生意,不是很好嗎?”
吳拜竭力地睜大他的醉眼,說:“你看不起趕屍匠?從你太祖爺起,我們家就是做這一行的啊。我聽講,那時我們寨子裡的男人去海邊打倭寇,全部戰死在戰場上,那可真是血流成河,屍骨遍野啊。唯一一個沒有死的,就是你太祖爺爺。幾百號人一起出去,回來的只有他一個人,他心不甘啊,他怎麼著也得把寨子裡的人帶回家啊。可是,一沒車子,二沒擔架,怎麼帶得回?就算有,千里迢迢,他一個人也沒有辦法。怎麼辦?他想啊,他一個人是無論如何也沒有臉面回去的,就摸出刀子,架在自己的頸根上。在自殺前,他看著滿地的死屍,止不住邊哭邊唱。”吳拜有了幾分醉意,半眯著眼,拍打著膝蓋,哼哼地唱道:“天地生蒼生呀,蒼生成魂靈,魂靈無所住呀,遊蕩匐匍行。來時雄棒棒呀,去時沒家門。男人熱血旺呀,死去冷冰冰。上天也無路呀,入地也無門……”
吳拜的聲音蒼老,音調低沉。吳侗的眼前,就出現了那幅悲壯的畫面:深藍色的海,腥紅色的血,陽光下滴著血的白晃晃的刀刃,慘不忍睹的零亂的屍體……天地間,他的太祖爺爺象一個戰神,手握戰刀架在頸根上,既威風凜凜,又落寞悲愴。
吳拜說:“當你太祖爺爺唱到這裡的時候,手一動,正要抹頸根,耳朵邊就聽到有人接著唱下去,‘上天也無路呀,去它孃的天,入地也無門呀,去他媽的門。人死大卵朝天衝呀,照樣傳代又接宗。’你太祖爺爺急忙停住手,看看是哪個人在唱。四下裡一看,除了腳下的死屍外,還是一個人都沒有啊,正在驚訝的時候,他看到了,那些死屍一個一個地從地下站了起來,排成了一排,面朝著家鄉的地方,唱道,‘長路漫漫無所懼呀,我們跟你回家中!’你太祖爺爺這才想到,是他的歌聲把那些死去的戰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