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園,還有吊腳樓,像是披上了一層薄薄的水銀,亦真亦幻,在這靜夜裡顯得多麼可愛!遠處,一條小路靜靜地臥在地上,往寨子外面延伸,象一條銀色的緞帶……
田之水彷彿失了魂,循著那歌聲,走進這童話之中。他悄悄地下樓,輕輕地開啟木門,踏上小路,一直走到寨子的外面,來到一個小溪邊。小溪邊,溪水潺潺地流淌著,唱著細碎而曖昧的曲子。
歌聲從小溪的拐彎處傳來:
妹是桂花香千里,
哥是蜜蜂萬里來。
蜜蜂見花團團轉,
花見蜜蜂朵朵開。
田之水加快了腳步,拐過彎,便看到一個穿著白衣服的姑娘站在淺水裡,一邊洗著長長的黑髮,一邊唱著歌。長髮把溪水攪動成一池的碎玉片兒,那歌聲,和著溪水的細碎的流淌聲,在靜謐的夜空下,清清亮亮地飄著。
那不是臘美又是哪個?
田之水的嘴一張,也不由得唱了起來:
唱歌來,唱歌來,
只許唱攏莫唱開。
唱得堂屋門兩扇,
早晨……早晨……
唱到這裡,田之水就忘記詞兒了。他不好意思地乾笑著,唱也不是,不唱也不是。
臘美一看是他,咯咯地笑了起來,本來打算唱一曲罵罵這個笨哥哥的,她不唱了,挽起長髮,上岸坐在溪邊的青草坪上,說:“笨笨笨啊,這麼笨,還當先生,我要是有娃兒,就不送到你那裡讀書……”
田之水打趣道:“你現在沒有,以後會有的,有了,就一定會送到我那裡去的。”
臘美呸了一口,說:“我不出嫁,一輩子就不會有的。”
田之水走攏去,坐到臘美的身邊,說:“講得好聽,你怕我還不曉得?你很快就要做舒管事的新娘了。”
臘美聽了田之水的話,並沒感到害羞,而是露出憂鬱的神色,看著亮銀銀的小溪,不作聲了。田之水不明所以,問道:“怎麼了,臘美,我說錯了什麼?”
臘美唉了一聲,說:“你沒有講錯哪樣,不怪你,要怪,就怪我命不好。”
田之水問:“遇到什麼煩心事了嗎?”
臘美道:“如果只是一般的煩心事,那也沒有多大的事,可是,這……”
田之水說:“可以告訴我嗎?也許,我能幫你也說不定。”
臘美苦笑:“這事,任誰都是幫不了的,田老師,你是個好人,謝謝你了。”
田之水急了,說:“那也不一定啊,你說說看,到底出了什麼事,我們商量商量,沒有過不去的坎吧?”
臘美搖了搖頭,又不出聲了。
田之水想起舒要根所說的話,心裡像是明白什麼,又像是更加糊塗了。臘美既然不肯說,她有她的難處吧。
兩個人沉默著,聽著山裡不知名的夜鳥在林中唱歌。
臘美突然開口了,說:“我恨。”
田之水覺得空氣似乎有些凝重了,想輕鬆一點,就以玩笑的口吻問道:“你恨哪個呢?不可能所有的人你都恨吧?”
臘美抬起頭,眼睛裡,閃著奇異的光芒,說:“那也說不定。”
田之水從她的眼睛裡看出,她決不是說著玩的,,心裡不禁一沉,說:“也包括我嗎?”
臘美淡淡地說:“包不包括你,現在哪個都不曉得。”
田之水感到事態並不像他想像的那樣簡單,就真誠地說道:“臘美,你有什麼想法,你有什麼擔心,我不知道,也不想讓你不愉快地告訴我。但我從內心裡,是衷心祝福你們的。你的美貌大家是有目共睹的,舒管事的能幹大家也是一致公認的。你們兩個真的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可是,你這麼憂鬱,也這麼擔心,好像會有什麼災難要降臨到你們頭上似的,也許是你多心了吧。”
臘美根本不聽他的,突然說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話來:“我真想離開這個鬼地方,好想好想!”
田之水感到很詫異,問道:“那,舒管事也是這麼想的嗎?如果他和你的想法一樣,這也沒有什麼啊。”
臘美哼了一聲,說:“他?他一門心思只想往寨老那個位子爬,我都給他提了萬十萬道了,還是一點用都沒有……”
這時,一個男人的聲音打斷了她:“臘美,你怎麼總不能體諒我的難處呢?”
臘美和田之水回過頭一看,這才發現,是舒要根。
田之水對舒要根說:“要根你也來了,坐。”
臘美依舊坐著,沒